“从一开始。”虞别夜道:“见到你的一开始。”
是的,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在意识到自己心思的那些难眠的深夜,他望着凝禅做傀的身影,将自己龌龊的心思压下去一次又一次,再在心底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排除了无数个瞬间。
不是那日她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顶着虞画澜居高临下的眼神,伸出手指向他。
也不是孤身一人上画棠山,自损经脉,暴露一身秘密,也要将他救走带回。
是比所有这一切更早的时候。
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
纵使他对她刀剑相向,却依然知道,她自九天而落,是为他而来。
自此,此后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是无数完美的借口之下隐藏的想要靠近她更近一点的卑劣的心。
今日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要试图伸手摘月。
可他的天上月此刻,却为他而俯身。
凝禅注视了他许久,突然开口:“再说一遍。”
她这话没头没尾,甚至有点突兀,但虞别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喜欢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而坚定地重复,眼尾飞红,然后向上撑起身体,以这样绝对仰望绝对弱势的姿势,再度吻住了凝禅的唇。
他虔诚地后仰脖颈,任凭自己的咽喉弱点全部暴露在凝禅的手下。
在虔诚之下,是孤注一掷不顾一切近乎疯狂的,亵渎。
他吻技并不多么高明,甚至连舔舐她的唇角都是小心翼翼的,但他很快就学会了更多,又或者说,他本能地想要更多。
所以他将她越扣越紧,直至撬开她的唇齿。
然后在这一瞬,骤而停下。
因为他在所有的浑浑噩噩和不留后路自暴自弃般的沉溺之外,终于过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头到尾,凝禅都没有拒绝过他。
从他试探地贴上她的唇,从他说唤出她的名字,从他说出第一句“我喜欢你”,到此刻,他得寸进尺,一而再,甚至想要再而三。
她将他按在地上,垂眸看他,却始终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灵法波动。
以她如今已经入了无极境的修为,纵使如今的他也已今非昔比,若她真的有半分不愿,便是他再突然出手,再卑鄙无耻,又怎么可能近她的身,她若是想要躲开,他又岂能触碰到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那股原本就萦绕在他四肢的战栗弥漫到了他的五脏六腑,虞别夜的心跳快到不可思议,每一下又很重,像是在重重叩击他的灵魂。
虞别夜此前一直都不敢闭眼。
他近乎贪婪地将此刻能见到凝禅的每一眼都当做最后一瞬。
直到此刻。
他终于闭上了眼,任凭唇齿之间传来的触觉放大,直至侵占他的五感六识,让自己闻见的只有凝禅的气息,触碰到的只有凝禅的肌肤。
就像这个世界,这整个世间,他第一次生出明确的欲望,明明白白滋生出“想要”两个字眼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她。
所以他的世界,只有她,就已经足够。
至少在这个瞬间。
他从小心翼翼变得进攻性极强,他保持着这样仰起下颚尽力想要够着她的姿势,好似要将自己全须全尾地献祭给身前的人,却将她紧紧扣在身前,让她周身所有的温度都沾染在自己身上,一息一瞬都不流走。
虞别夜终于清晰无比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扫雪。
也可以亲手摘月。
虞别夜的唇很软,他的动作逐渐变得不那么轻柔,却足够缱绻,他几乎是仔细地扫过凝禅唇齿的每一寸,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像是想要并永远沉溺于这一刻。
被吻住的那一刹那,凝禅不是不震惊的。
是那种,纵使心底多少有了准备,有了来自前世今生的所有猜测,却也还是难掩的震惊。
她并不怀疑虞别夜喜欢她,依恋她,甚至爱她。
但她从来都以为,这些情感,是渊山百年的相处后,一点一滴产生的。
但是不是。
原来一切都始于最初的最初。
凝禅很难形容自己心底弥漫出来的那种,很细微却丝丝缕缕逐渐充盈了自己整个胸腔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