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秀满含期待的注视下,梁源摇头:“我不答应,而且我并未打算再回梁家。”
“什么?”云秀一骨碌爬起来,整个人都扒在了栏杆上,恨不得把梁源抓到面前问个清楚,“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你回梁家可是七品官之子,和跟着苏慧兰当一个农家子是完全没法比的。”
梁源气定神闲,并未因她这番话产生任何动摇。
比起七品县令嫡子带来的麻烦,梁源更想待在杨河镇的那个院子里,有点心铺,有时常飘着香味儿的厨房,还有不大却很整洁两间屋子。
亦或者是福水村的那间老屋,他穿书初始就住着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有苏慧兰这个母亲。
不论何时,遇到何种危境,她都会毫不犹豫将他护在身后。
这是上辈子的孤儿梁源渴望而不可及的。
再者,梁守海有云秀这个妾室,县令之位能不能坐稳还得另说。
梁源思绪流转,瞥了眼希冀落空,满脸失望与震惊的云秀,往外走去。
他来府城也只是想欣赏云秀的落魄,解一解心中的郁气。
目的达成,自然没必要再留在这里,牢房里的味道可不好闻。
“梁源你别走!梁源!”
身后是云秀急切的呼喊,梁源充耳不闻,一路向前。
待云秀的判决下来,他和娘的恶名臭名都能在一夕之间清洗干净,他的科举路不会因此受到影响,点心铺也能继续开业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心中舒畅,梁源甚至有心情站在牢房门口,举目望天。
头顶的日头像是流油的鸭蛋黄,红澄澄的。
梁源忽而想起,上个月他娘腌制了好些咸鸭蛋,应该差不多腌好了,明儿煮两个尝尝。
正要去找辆牛车回杨河镇,一道声音从旁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源哥儿!”
梁源侧目,不远处梁守海一身常服,许是一路急匆匆赶来,发髻衣物都有些凌乱,气息微喘,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脸上端着笑,径直走到梁源面前,似是迟疑片刻:“你来见云姨娘?”
说话时,梁守海目光落在梁源的身上,有些恍惚。
上次见梁源还是在一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傻子,反应迟钝,只会惹是生非,且屡教不改,只会让他生气,远不及盛哥儿孝顺懂事。
时过境迁,如今的梁源已今非昔比。
恢复神智不说,还成了连中两次案首的童生,一袭青色书生袍衬得他如同白杨树,笔直而挺拔。
宛若拭去灰尘的宝珠,露出原本璀璨耀眼的一面。
梁源无意与梁守海叙旧,只淡淡唤了声:“县令大人。”
掩在袖中的手指握成拳,梁守海苦笑道:“现在连一声爹都不愿喊了吗?”
梁源:“……”演苦情戏呢。
“为父知道你怪我,当初未经调查就将你除族,可你也要理解为父,若是盛哥儿废了双腕,咱家就完了。”
“爹这辈子估计只能在七品官的位子上到老了,你当时又……只有盛哥儿,他可以带领梁家跨越阶层,源哥儿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梁守海言辞委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自己定位成为了家族不得不放弃嫡子的无奈老父亲。
然而,想象中的父子俩抱头痛哭的场景并未出现。
梁源意味不明笑了,笑声清凌凌:“与我又有何干,县令大人或许忘了,我如今已非梁家子弟。”
梁守海笑脸滞住:“可你不还是姓梁吗,爹知道你心里有气,爹当初也被蒙蔽了,都是云姨娘太过狡诈,为父已经写好了休书,又处置了那群被陈勇收买的下人,源哥儿你与我一道进去将休书给她,如何?”
梁源忪怔了一瞬,立刻明白梁守海这是打算明哲保身了。
了然过后,又觉得可笑。
先是为了妾室和庶子休了正妻,如今又为了自个儿的名声,在爱妾锒铛入狱时毫不留情地将其休弃。
到头来,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不好。”梁源摇头,“时辰不早了,我娘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等我回家了。”
梁守海喉咙哽了哽,他一县长官竟比不不上苏慧兰的一顿饭?
梁源作揖:“县令大人留步,源告辞了。”
梁守海试图挽留,却被突然出现的林璋截了话头:“这桩案子有几处疑点,梁源你随本官过来。”
林璋说完就抬步离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梁守海。
说不认识是假的,只是林璋对梁守海甚为不满,索性任性一回,不搭理他。
梁源立时应下,步履热切地跟了上去。
梁守海被忽视得彻底,想骂脏话又顾忌两旁的衙役,只能忍气上前与衙役交涉,表示想要见云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