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过后,苏源清晰地听到咳嗽声,不多时又恢复如常:“进来。”
苏源推开门,迎上季先生诧异的目光:“先生,我回来了。”
季先生狠狠揉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脸上登时浮现笑容:“苏源!”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起身。
许是起猛了,他身子陡然摇晃两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源神色骤变,放下年礼冲上前,扶住季先生:“先生您慢些。”
说话时,双眸在不着痕迹地端量着季先生。
也不知是否与大病一场有关,季先生明显比上次见面时瘦削、苍老了许多。
两颊几乎挂不住肉,鬓角也白了大半,好似初冬的碎雪停驻在那上面。
季先生笑着摆摆手:“我这是上了年纪,和我同龄的差不多都有这么个反应,你不必担忧。”
苏源喉咙发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定要长命百岁才是。”
季先生对他的意义十分特殊。
他不仅是苏源的启蒙恩师,在求学路上也给了苏源诸多精神方面的引领与指导。
季先生微微仰头,惊叹道:“源哥儿个头又蹿高了,再这样下去,为师日后想看请你都要费劲了。”苏源闻言哭笑不得,搀扶着先生的手纹丝不动,同时弯腰低头:“这样,您可看清楚了?”
季先生不住点头:“看清了,看得不能再清楚了。”
苏源莞尔:“先生您坐下歇着,我给你泡壶茶。”
说着就跑去一旁忙活。
季先生靠在交椅上,抬手捋须:“这半年在书院学得如何?”
这些年苏源一直和季先生保持书信联络,包括中举和前往松江书院也都写在了心中。
季先生心底骄傲,又十分关心苏源的学习进展。
苏源手上动作不停,将进度说给先生听,忽而想到什么,抬手探入袖中。
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
苏源神情有些懊恼:“原本我是打算将笔记带来的,谁料竟忘在家里了。”
季先生摆手道:“无妨,反正我这里的学生顶多就是童生,你的那些笔记多半是用不上的。”
苏源手腕轻动,杯中清茶晃动:“反正过几日唐兄和方兄回来,我还要和他们一起来探望先生,届时再带来也不迟。”
“先生应该记得,我教的那些学生就是童生,一部分笔记内容也是针对他们的。”
季先生:“那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苏源回头一笑:“能帮上师弟们,我很开心。”
季先生眼角皱纹加深,久久未散。
“好了。”苏源端着茶杯上前,“先生尝尝看我的手艺。”
季先生浅酌一口,中肯点评:“不错。”
泡茶的手艺是苏源在书院跟王教习学的,虽比不上那些个茶道大师,但也略有小成。
得到先生的认可,苏源不免心生欢喜。
再一看时辰,快要到上课时间,遂起身道:“上课要紧,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好。”季先生爽快应下,拿上书本往课室走去。
苏源紧随其后,在岔道口与先生分别。
......
腊月二十七,唐胤和方东乘马车回镇上。
尚未下车时,唐胤还同好友嘀咕:“你说源哥儿何时回来,可别卡在年三十。”
方东掀起眼帘:“应该不会,源弟不是说了,书院腊月十五就考核了。”
“也是。”唐胤大马金刀地坐着,摸索下巴,“话说半年不见,不知源哥儿长高了没有。”
方东不紧不慢地将书本翻页:“我记得源弟离开前就跟你差不多高了,以他蹿个儿的势头,说不准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唐胤表情僵住:“不、不会吧?”
方东轻哼一声,继续看书。
一刻钟后,马车在杨河点心铺门口停下。
刘兰心还在铺子上,方东打算傍晚和他娘一起回村。
方东跳下马车,唐胤也跟着下来,拍了拍手:“我去跟婶子打个招呼,顺便问问源哥儿何时回来。”
他才不是急于确认源哥儿的身高是否真的超过了他。
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