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嚼着杂粮饭,心中的天平也于不经意间倒向苏源。
听他们这么一说,苏大人好像是很适合当知府大人呢。
不远处的草棚里,苏源和夏同知相对而坐,外面的谈论一字不漏地纳入耳中。
夏同知一本严肃,只作暂时性耳聋。
苏源还是头一回听百姓诚挚而热烈地夸赞自己,欢心之余,又深觉面热。
他咳嗽一声缓解尴尬:“明日便是除夕夜,西山这边就不必上工了,等年后再来。”
夏同知立马恢复听力:“是是是,下官待会儿就吩咐下去。”
外面的谈论还在继续。
对苏大人的夸赞告一段落,转而骂起那些个贪官。
言辞之激愤,苏源听了都觉得痛快,放下茶杯:“府衙还有公务要处理,本官就先回去了。”
今日苏源是来查看进度的,并未惊动其他人,只夏同知知情,也不打算到处声张,引得人群躁动。
夏同知起身相送,目送着苏源翻身上马,疾驰远去,才晃晃悠悠回了草棚。
端起茶杯,浅酌一口,惬意地哼着小曲儿。
比起前几天脚不沾地的日子,西山简直是养老的最佳场所。
要是可以,他希望这寺庙修他个几十年,一直到他致仕那天!
然而事实却是,他年后就又被苏大人叫了回去,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苦哈哈地处理公务,脑壳的头发越来越稀疏。
当然,这都是后话。
苏源回到府衙,处理完近期因盐税案堆积下来的公务,已至傍晚时分。
悠远钟声响起,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府衙,商量着去哪家酒楼小酌一顿。
苏源远远落在后头,出门时陈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陈正撩起车帘:“老夫人让奴才准备了手炉,公子可先焐着。”
苏源附身钻进马车,一眼瞧见外观精致的手炉。
这是苏慧兰前几日置办的,母子俩一人一个,捧在手心暖呼呼的。
苏源捞起手炉,后背倚在车壁上,摩挲着手炉外面缝制的柔软布料,缓缓勾起唇。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苏家小院门口。
苏源进了门,直奔苏慧兰而去:“娘,这是铺子的钥匙,您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苏慧兰先是一愣,而后是掩饰不住的笑,接过钥匙:“这么快就找到了?”
苏源嗯了一声:“跟咱们家以前的铺子差不多,我直接买下来了,您怎么安排都成。”
其实这铺子早在十来天前就已经到他手上了,只是略有些瑕疵,苏源看不过眼,让人修整一番才交到他娘手上。
苏慧兰满眼笑:“好,等过完年娘就过去瞧瞧。”
母子二人边走边说,路过厨房时,闻到一股浓郁的卤香,苏源不禁多看了眼。
上次吃卤味还是上次,不免有些惦念。
苏慧兰见状忍笑:“等会就要好了,正好晚饭时尝尝味儿。”
苏源抿了下唇,只当看不出对方的揶揄:“好,我先回房换身衣裳。”
官服太过正式,且不如常服穿着舒服,在家里苏源更追求舒适感。
小半个时辰后,在昏黄的烛光下,苏源终于尝到了卤味。
滋味一如以往,令人怀念。
洗漱后,苏源回屋,给方东和唐胤写信。
之前忙着盐税案,他压根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做其他事情。
即便二位好友给他来信,问及外放缘由,苏源也不曾回信。
眼下涉案人员以及赃银、账册都已上路,二十天左右便可抵达京城,他也能抽出空来,给亲友们回信。
信中他并未隐瞒盐税案一事,并对两年后不能送他们进考场表达了遗憾。
外放官员三年一任,等他回京,那两人说不定都已经在翰林院站稳脚跟了。
写完信,苏源又掏出笔记本,着手准备松江府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离京前弘明帝就曾暗示过,等吴立身落网,他就会顶上吴立身的官位。
作为一地父母官,自然得保证百姓衣食无忧,家家有粮有余银,才不至于辜负他们的信任与期待。
回想起午时在西山所听见的那些话,苏源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也算不得什么,书写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翌日,苏源派陈正把信送出去,乘马车去了府衙。
今日除夕,官员们只需在府衙待一个上午,根据各自的年底考绩进行奖惩,下午便可归家,准备过年。
苏源批完最后一份公文,官员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