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钰双眼危险一眯,朝门口掷出一枚巴掌长的短箭。短箭力道迅猛,擦着夏如利的脖子而过,正巧扎透夏如利身后跟着的护卫的发髻上。
“哎呦!”夏如利吓得惊呼了声,他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还有点疼,抬手一摸,好家伙,摸到了条血。
夏如利毕竟是见过世面生死的,倒也没慌,悻悻地耸了耸肩,吐了下舌头,他从护卫发髻上取下那枚短箭,手里拎着食盒,笑吟吟走过去,上下打量唐慎钰,莞尔赞道:“唐大人恢复神速哪,手劲儿真大。”
“哼。”唐慎钰眉梢上挑,“还是不行啊,我若是真恢复神速,那么刚才这枚飞箭,就该穿透夏掌印的脖子。”
夏如利脸色微变,后脊背发寒,暗骂道:死小子,你能控制飞箭力度和方向,那才是厉害,你跟这儿威胁谁呢。
夏如利往起拎了拎食盒,尴尬笑道:“给你带了点固本培元的好汤水,你,你若是忙,我就放地上了,正好世子爷那边还有许多事要我做,我这就走了哈。”
“利叔,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聊一聊啊。”
唐慎钰咳嗽了声,给薛绍祖使了个眼色。
薛绍祖会意,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前,一把将夏如利带来的护卫推出去,咚地声关上门。
“聊就聊嘛,你关门作甚呢。”夏如利还是有些怕这小子的。
唐慎钰瞪了眼夏如利,径直往屋里走去,等他斟满两杯茶后,夏如利也进来了。
“利叔,随便坐啊。”唐慎钰俊脸阴沉着。
“你还是叫我夏公公吧。”夏如利干笑着,他扫了圈屋子,里头除了药,就是各色兵器暗器。
“喝的惯茉莉花么?”唐慎钰将茶碗咚地声,按在案几上,茶汤顿时洒出来不少。
“啊——”夏如利吓得身子一哆嗦,忙笑着点头:“喝的惯喝的惯。”他端起茶碗,连喝了好几口,滚烫的茶差点把他嗓子给点燃喽。这时,他发现唐子搬了张小圆凳,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对面,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夏如利被这小子那冷冽如刀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不自在的耸动了下身子,终于忍不住了,叹道:“真不是我谋算的,全是裴肆那阴险小人出的主意、设的局,我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罢了。想必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他到底是王爷的义子,论起来也算是我的主子,我不敢不听哪。”
“我又没问你,你说这么多作甚。”唐慎钰嗤笑了声。
“那你干麽看我啊。”夏如利身子往后躲。
“怎么,我看您一眼都不成?犯了哪条律法了?”唐慎钰双手按在腿上,身子前倾,直勾勾地盯住夏如利。
“没犯法。”夏如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避开这小子吃人般的目光。
唐慎钰失笑:“利叔啊,您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关怀备至。之前在留芳县,我搞下那么大的人命官司,您赶来为我扫了残局。去年中,褚流绪算计我,您帮我出主意,解决这桩烂事。您和我亲叔叔一样了,怎么算计起侄儿来,一点都不手软呢。”
夏如利垂眸笑:“唐子啊,唐朝玄武门之变,那李世民可没当李渊是他爹,也没当李建成是他兄弟。该囚的囚,该杀的杀。远了不说,咱就说本朝近的,小皇帝为了推行他的新政,难道就没杖杀过姐夫?他生生把常驸马给打瘫了。郭太后为了扶小皇帝上位,那杀的皇亲贵族海了去了。”
“对。”唐慎钰拊掌,微笑着点头,抱拳道:“争皇位嘛,哪个是善茬。您和赵宗瑞联合裴肆一次次算计我,我服,他妈的一百个服。”
唐慎钰俊脸忽然一沉,“这些争斗暂且不提,可裴肆欺辱我妻子的事,也是朝政?”
夏如利避开唐子吃人似的目光,“你在说什么。”
“裴肆是男人。”唐慎钰拳头捏住,“年后公主中毒,咱们审问邵俞,邵俞在重刑之下招了件秘密,说两个侍卫欺辱了公主。”
唐慎钰越说越愤怒,“鸣芳苑守卫森严,到处是眼线,那两个侍卫若真胆大包天欺辱了公主,难道就没人看见?传不到郭太后或者皇帝耳朵里?传不到我的眼线那里?利叔啊,我在长安的诸多心腹,大多数是您老帮着查三代,我才放心用的。腊月初一那晚的事几乎滴水不漏,只有一个可能,是你和赵宗瑞帮着裴肆!”
夏如利低下头,沉默不语,半晌无奈道:“那时你和公主已经恩断义绝,分开了,我们以为……”
“所以你们就容许裴肆碰她了?”唐慎钰愤怒不已,拳头朝案几砸去,竟生生将案几砸出个窟窿,“她便是个普通女子,也该不明不白的被算计,被迷,迷……”
迷,奸这两个字,唐慎钰怎么都说不出口,不知不觉,他早已恨得泪流满面。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还有公主。”
夏如利手紧紧攥住短箭,闷哼了声,忽然朝自己的左眼睛刺去。
顿时,他疼得大叫了声,将短箭拔出,扔到地上,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左眼。只是片刻,夏如利满脸都是鲜血,他脸色煞白,额头涌出豆大的冷汗,身子疼得直打颤,生生忍住了,笑道:“我知道,这么做弥补不了对你们夫妇的伤害,但也算是我的一个态度了。”
唐慎钰双臂环抱住,面无表情地盯住夏如利。
“我还要帮老瑞夺江山,恕我不能以死谢罪了。”夏如利起身,噗通跪下磕了三个头,他咬牙撑住,坐到椅子上,定定道:“唐子,你怎么我都行,但不可以动你爹。弑父不祥,我不想你这辈子无法安心。”
“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好,好。”夏如利嘿然一笑,血顺着脸,流进他的嘴里,他舌头舔了下,眉梢上挑:“小子,你心眼挺多嘛,差点被你蒙过去。你今儿罗里吧嗦扯出这么多恩怨,目的不止是为你们夫妻讨公道罢。”
唐慎钰冷脸不语。
夏如利狡黠一笑:“眼看着,将来就是老瑞和赵宗瑜争天下了。唐子,老瑞的脾气秉性,你是清楚的,他会是个仁君。但赵宗瑜却不是,这孙子残暴狠辣,能用杀人解决的事,他绝不会用律法或者人情。届时,老瑞全家,我,还有宗吉一朝的臣子、后妃、他们的家人亲族……到时候死的人,将会比战场上还多。”
唐慎钰沉默良久,眼里尽是无奈和凄楚,“好好的天下,怎会变成这样。”
夏如利淡淡道:“天下弊病太多,老百姓早都豪强被勒索催的过不下去了,万潮所谓的新政,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倒不如将这把牌推翻了重新码。王爷是推牌的人,而老瑞,就是把这副牌打得漂亮的人。”
夏如利此时已经摇摇欲晕,苦笑:“我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只同你说一句。你要去长安救的,怕不止有你老婆一个。到时候,你去找你爹谈吧,语气和缓些,他会高兴的。”
唐慎钰蹙眉问:“逆贼大军还有多久逼近长安?”
“至多一个月吧,可能还用不了这么久。”夏如利道:“我和你爹这边,也准备开拔往长安去了。对了,我今儿过来,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裴肆这小子已经暗中联络投靠赵宗瑜了,给了赵宗瑜不少我们安插在京都的细作、官员底细还有机密。你要走,这几天就可以动身了。若是他带公主离开长安,我怕你再也见不到你老婆了。”
“知道了。”唐慎钰即刻起身,迅速去拾掇行李,淡漠道:“你们对裴肆行踪决断了如指掌,看来,将来赵宗瑜斗不过那位。”
夏如利捂住眼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略微回头,“唐子,既然咱们把话说开了,我再告诉你一件秘密。当初你和公主有了孩子,你俩争吵得厉害,公主落了水。她虽说动了胎气,但不至于小产。我也是今年初才隐约查到,原来当时裴肆吃醋,命太医院的孙德全暗中给公主的保胎药里下了点东西,把你们的孩子打了。”
唐慎钰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登时站起来,愤怒的嗔目切齿:“你说什么?”
尽管他现在气恨的想吃人,但还是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直接挑破夏如利:“当初裴肆有用,你们处处帮着。现在他要投靠赵宗瑜了,势必是个强敌,你们得尽快除了他,便想假借我的手。利叔,大可不必这样,其实不用你挑拨,裴肆这条狗命我也取定了!”
第190章 我记起了,全都记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