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茶吧。”胡大娘将茶杯推过来。
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宁熙不太敢喝。她站起身,“大娘,我看雨已停,若是还留在这里叨扰你,那就太厚脸皮了。”
“姑娘可是嫌弃我这里寒酸?”
“不不不,这里很漂亮,只是我得回去了,我兄长要是找不到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兄长?”
“对啊,我兄长他有这么高——这么宽——”宁熙比划着,“而且他还很蛮不讲理,他要是找过来,肯定会把这里弄得鸡犬不宁。”
“哼,岂有此理,等你兄长来了,阿叔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说话的不是胡大娘,而是一个脸很圆,肚子也很圆的男人。男人挺着肚子走过来笑得十分友善。
“阿叔?你,你们……”
宁熙张了张嘴,但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说不出话。
她看见驾马车的青年人、肩膀上有黑猫的仙风道骨中年人、酒楼的胖老板、当铺的山羊胡老板、卖梨的老头,以及胡大娘这六个人在她周围围成一圈。
胖老板笑道:“姑娘,不是早跟你说过要吸取教训了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他的脸依旧圆圆的,笑起来像是一尊弥勒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喜庆。
可现在宁熙只觉得胆寒。
驾马车的青年憨笑道:“介绍一下,我叫金头狮,中原六怪排第四。”
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轻轻抚摸着黑猫,“我叫黎猫子,中原六怪排第五,我跟老四骗了你的包裹。”
酒楼的胖老板笑个不停,“我叫高大球,中原六怪排第三,那个当铺里的山羊胡子排第二,名字叫招财手,我跟他骗了你头上的金蝴蝶。”
胡大娘一把扯掉卖梨“老头”的白胡须,痛得那驼背的“老头”瞬间直起腰。
“他叫陈不六,名字里有六排行也在第六,他虽然看起来最老,其实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胡大娘丢掉手上的白胡子指了指自己,“而我叫胡非囡,是中原六怪之首。我跟老六骗了你整个人。”
她像水蛇一样缠到宁熙身上,用一张手帕捂住少女的口鼻,“所以这局,我赢了。她这个人卖出去的价钱,可比你们骗来的都贵。”
宁熙觉得浑身都变轻了,眼皮却无比沉重,她好困,好困。
眼前的人,桌椅床帐都变得模糊,她听到猫叫的声音,打铃的声音。
外边的天快黑了,有个破锣嗓子跟着铃声后高喊道:“楼上楼下的姑娘们,下来接客啦——”
灯,一盏盏亮起,宁熙也一点一点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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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怡楼灯火通明,夜里的阁楼比白日更加璀璨。
仇野在用一块黑布擦刀上的血。他比猫还爱干净,刀沾上血会生锈,衣服沾上血会发臭,所以不管是衣服还是刀,他都不喜欢沾血。
屋里很安静,因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会说话,更不会呼吸。仅有的一盏烛火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从窗外透进来的皎白月光。
雾霭朦胧,月色凄迷。
锃——长刀入鞘。
仇野推开门出去,再若无其事地将门关上,好像他就是这间房的主人一般。
屋外跟屋内是两个世界,屋内全是死人,屋外全是活人,屋内死寂,屋外热闹。
为了显得自己更像是会逛心怡楼的人,仇野用手指往眼尾抹了一小块胭脂,就像是被哪个多情的姑娘吻过一般。上扬的瑞凤眼被胭脂一修饰,显得不那么清冷,倒有些**昳丽。
他随意勾起一只酒壶,时不时对着壶嘴喝一口酒,然后“醉醺醺”地朝另一间房走去。
他虽没喝醉过,但见过的醉鬼可真不少,有脱衣服跳舞的,有吐得睡大街的,有喝醉后撞墙的,醉得千奇百怪。
哦不,还有一个,微醺的时候会咯咯笑,还会突发奇想跟他打赌。
仇野忽地烦躁起来,对着壶嘴闷喝了一口“酒”。
没有酒,他嫌心怡楼的酒太难喝,给换成水了。
更烦了。看来他得早点解决完最后一张纸签,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一楼比三楼更热闹,靠着三楼的围栏上往下一望,只见台上有张被绯红纱帐遮住的床,床上似乎躺着个人,隔得远又有纱帐遮着,看不清楚。
老鸨的模样倒是看得很清晰,她正摇着扇子笑道:“姑娘的样子你们也看过了,怎么出价还不积极些?这可是初夜。”
“一千两!”
“张员外出一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啊?”
“一千五百两!”
“李员外一千五百两,一千五百两一次……”
“三千两!”
……
仇野只是轻飘飘地往楼下扫一眼,便冷漠地移开视线。他是一把刀,刀有刀的任务,不可能去管闲事。
他推开一扇门,门内此刻正热火朝天,在合上门的那一刻,房中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出声,猩红的血便已将门染红,这里不再热火朝天,而是陷入死寂。
这间房没窗户,等他不染一滴血推门而出时,楼下的叫价已经喊到了三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