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简单的提高手感的方法,就是洗去手上尘土,让皮肤真正的接触到锉刀、木料。这种方法适合手熟的人上手,何似飞则不行,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握过锉刀了。故此,这回他洗了手后,先把锉刀握在手里,很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约莫半个时辰后,何似飞才捡起一块较大的木料,慢慢上手。
他并没有像一开口就吃一个胖子,不同于以前的随便上手雕刻个小动物,这回何似飞只是做基础动作,点、按、划、飞……
这块木料的表皮很快被何似飞划的‘体无完肤’,接下来,何似飞将外表这一圈削下,将剩下的更小了一圈的木料雕刻的无比光滑。
如果陈竹在这里,肯定会赞叹不已——他削土豆皮都削不到像这样一直薄厚适中,更别提比土豆结实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木料了。这对雕刻者的手腕、臂力都有很大的要求。
何似飞将这块形状非常不规则的木料表皮削的圆滑透亮,手腕就有点坚持不住,他现在毕竟才十二岁,之前最多只是联系在石板上写字——练字对手腕的要求比雕刻要小得多,所以他只雕刻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何似飞并没有对自己又非常严苛的要求,他现在虽然想赚点钱,但一切以身体为重,毕竟如果手腕受伤的话,一定会影响写字,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何似飞往后一靠,仰倒在床板上,他没有闭眼,看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心里盘算的则是另一件事——这个时代,和地球的古代,有很多相似之处。
木料的名称、笔画一致,就连念法都一样。那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上辈子学过的书法可以应用在这个时代?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科举之路,走起来,可能会更加顺畅一点。
何似飞知道,也只会顺畅一点了,毕竟书法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想要成为一天能吃三顿饭的读书人,得肚子里有墨水。翻译过来,就是还得学四书五经,正儿八经的像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头悬梁锥刺股,才能学有所成。
何似飞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他这个人甚至最看重的是眼前利益——比如现在的雕刻木雕。
何似飞休息了一个时辰,听到大门口有人敲门,原来是高成安让人带话回来,原来是他和陈云尚喝高了,午饭不吃了,晚上不用给他们留门,他们不回来了。
那带话的男人一身馨香,手背上有一颗明显的红痣。
这还真是何似飞第一回一眼就认出了哥儿,他们上河村其实也有哥儿,就连陈竹也是哥儿,但何似飞看他们的时候,只会注意他们的发髻打扮——陈竹是将头发盘在头顶,并包了一层方巾,是跟高成安与陈云尚一般无二的书生打扮。而村子里的哥儿,何似飞想了又想,他好像只见过跟他年纪相当的,大家也都是扎两个发髻,外表真看不出来太多区别。
主要是何似飞不会见到人就去寻找他们身上的有没有痣——这也跟他骨子里一向不以性别评判人有关。
可这回前来带话的哥儿,外表轮廓看起来是男人,却穿着裙子,何似飞刚一走近他,就被香气刺了满脸。
再加上他看到何似飞就想上手捏他的脸,何似飞后退一步,很自然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红痣。
那人没捏到何似飞的脸,也不气恼,笑着说:“哎哟,哪里来的俊俏小哥儿,在这屋里被金屋藏娇呢。可惜啊,你们的少爷都不是什么钟情之人,别一颗心都在自家少爷身上了。”
说完,这人转身就走了。
陈竹性子比较软,见到来人原本只是在何似飞背后站着,听到这话脸都气红了:“你还没长大,他居然在你面前说这些话。”
何似飞倒没觉得有什么,到底是他自己情感淡漠,两性……不对,三性关系观念淡泊,只认实力,所以这话从他左耳进,右耳就出去了,根本不过脑子。
“没事,既然少爷们不回来,我们先去吃饭吧。”何似飞说。
为了报答早上陈竹跟着他一起逛了一圈县城,午饭是何似飞请的,他虽然穷,倒也不吝惜小财。
下午回去后,何似飞便开始雕刻。他随便拿了一块木料,见其一头宽一头窄,心中很快有了想法。宽的正好用来当底座,窄的则是头部。随着木屑在何似飞指尖落下,小小拇指大的木料,很快出现了一些颇为圆滑的轮廓。
直到将近黄昏时,何似飞才完全雕刻好。
原来,他将那一块削圆滑的木料雕刻成一只蹲坐的松鼠,两只小爪子里还抱了一颗硕大的松子儿,松子镂空一部分,雕刻出果肉与外壳的层次感。看起来活灵活现。
主要是因为他对镂空技艺掌握得不是很熟悉,所以只雕刻了这么一点镂空,但好在没出错。何似飞将松鼠小件儿摆在自己床边,希望日后能卖出去赚些银子。
第10章
虽说何似飞上辈子练习雕刻多年,但这辈子到底不经常碰锉刀——就在这种前提下,他第一天就刻出了一个小件儿,到底已经算很不错了。
他刚雕刻好没多久,陈竹就过来叫他吃饭。
小院里没有厨房,就连烧热水都没地儿,这一点倒是挺不方便。这年头又不像何似飞后世有纯净水卖,这时的水都是水井里打上来的,虽说甘甜,但比起后世也浑浊不少,得烧开了才能喝。
想到喝水,何似飞才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有些干。刚才一直在雕刻,连喝水这档子事儿都忘了。
陈竹其实也意识到,没有灶台或者炉子是一件很麻烦的时间。虽说他们这里是南方,冬天不会太冷,但也不是硬抗能扛过去的,腊月时候总得灌上暖壶,放被窝里才暖和。
而暖壶里的水或者炭怎么来,那就得靠炉子。
陈竹说:“少爷们都是读书人,不大理会家里这些琐事,但咱们确实缺一个烧火的地方。这院子我看过了,比较小巧精致,不大合适砌灶台,我觉得咱们缺一个炉子。”
何似飞非常赞同陈竹的想法。
似乎是察觉出何似飞眼底的同意,陈竹说得愈发起劲儿:“烧炉子呢,天晴了就放在院子里烧,下雨的话就抬进堂屋。少爷们平日里喜欢在堂屋吟诗作赋,炉子放在堂屋,倒也暖和。”
何似飞刚想提醒他在屋里烧炉子,小心一氧化碳中毒,陈竹继续说:“堂屋的大门一向不关,咱们俩又在一旁伺候,烧炉子不会出事。”
何似飞点点头。古人也是非常有生活常识的。
两人晚饭吃的是包子,为的是早点吃完,看看有没有卖炉子的商铺,询问价格后,回去再跟少爷们报备,好尽快做决定买炉子。
晚上这一趟进入店铺询问价格,基本上都是陈竹在说,何似飞在后面听着。他虽说上辈子也是阴沟里混出来的,但他这辈子没怎么出过门,对物价都不了解,听陈竹一路问价砍价,对古代的物价倒也有了一点基础概念。
何似飞默默把这些价格记在心里,打算日后将其一一记录成小册子。
这是他的习惯,毕竟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物价,记录下来好做比对——在这种信息闭塞的时代,把东西低价买入,运送到另一个地方高价卖出,是最方便的赚钱手段之一。
何似飞倒也不是想要做倒卖,只是他喜欢将自己能接触到的信息整理归类,这样日后万一有用,便可以有备无患。
不得不说,这也只有在朝不保夕的环境里长大的人才会有如此谨慎的姿态。
这份谨慎与全局观已经印刻进何似飞的骨子里,即便在和平年代休养生息四年,一旦出了远门,立刻就重新扎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