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飞也是头一回应付这等场面,完全没想好怎么说。
沈勤益急了,上前一步,催促他俩:“说啊,快说!两位好兄弟啊,求求你们了!”
何似飞张了张口,说了声:“那……求诸位通融放行?”
他眉眼间尤带未曾收敛完全的锋锐气息,配着清澈如山涧溪流的嗓音和颜色浓丽的伴郎直裰,浑身都透着浓浓的少年气。
这话让趴在墙头往下看的姑娘们如何招架得住?
陆英也赶紧说:“求求姑娘们放行。”
堵门的姑娘们笑着道:“哎呀,两位公子都这么说了,咱们当然听从,来来来,开门。”
沈勤益总算带着大家进入二门,然而这还不算见到新娘。
接下来就得沈勤益站在二门的堂屋外,等候新娘拜别家中长辈,再一同牵红走出大门。
陆英见自己的任务总算完成,抹了把额上沁出的细汗,心有余悸道:“娶亲也太难了。”
其他同沈勤益一道来的同窗笑道:“但勤益兄看着就很快乐啊。”
“真的,自从他早晨骑上马,这笑容就没淡下来过。我怀疑他晚上回去脸都会抽搐。”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为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沈勤益开心着。
并且,在随后的酒宴中,大家伙儿都尽心尽力为沈勤益挡酒,让他千万不要醉得太狠,以免在洞房花烛夜给新婚娘子留个不好的印象。
戌时一过,方才老老实实、兢兢业业挡酒的同窗们一个个按耐不住,撺掇着何似飞、陆英和周兰甫去闹洞房、听墙角。
周兰甫听到这提议,忍俊不禁。
喝了不少酒的陆英面色烧红。
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的何似飞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忍不住侧目,惊讶道:“兰甫兄,陆贤弟,你们俩也想去听……?”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最终,何似飞远远缀在众人后边,看着他们一个个凑在婚房窗户下。
就在下一个瞬间,婚房的窗户被打开,依然整齐穿着新郎红袍的沈勤益怒不可遏的喊:“你们想听就听,能不能别闹出这么多响声?还有,陆英你,脑袋都呈现在窗纸上,你这样是想吓唬谁!”
众人如被吓到的鸟雀一般四下散开。
何似飞就觉得人果真不能随便干‘缺德’事,还是赶紧回酒宴上吧。
沈勤益为了这次成亲,足足请了五日的假,待他收假归来,赫然发现了一件大事——何似飞不在学堂上。
起初,他以为是何似飞请假了,但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奇怪,毕竟似飞读书那么认真,不到最紧要时刻,一般不会请假。
于是,沈勤益在下学后便去找了周兰甫询问此事。
周兰甫道:“似飞应该给你下帖子说过此事,你可能最近太忙没看这些。”
沈勤益连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兰甫道:“并非什么大事,自似飞去年九月进入县学,至今年四月,这八个月咱们教谕把四书五经基本上都讲过一遍了,剩下的时间无非是又一次的重复。所以,似飞跟学政大人商量过后,便回家自己念书复习,不再来县学了。”
沈勤益:“啊?”他赶紧敲自己脑袋,“这么大的事情,我、我最近太……倒是完全没看各个帖子。”
在沈勤益请假的这五日内,何似飞不仅办理了退学手续,还把房舍内的东西都搬走了。
沈勤益疑惑道:“可是,即便似飞不用再来听课,但君子六艺还是可以学一下的。他何故要完全搬走?”
周兰甫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毕竟县学是规矩严苛,可学政大人十分通情达理,比如沈勤益这回成亲,便直截了当的答应他放五日假期。他觉得,以似飞的才学,去跟学政大人说只有下午来听琴艺课,学政大人不会不答应的。
当晚,沈勤益便登门了何似飞的小院。
彼时何似飞刚从余府用完饭回来。
招待沈勤益,何似飞最多也就请他落座,烧水泡茶。
沈勤益忙不迭地问:“似飞,你怎么连县学都不去了?”
不等何似飞说什么,他又补充,“我知道你听课效率奇高,几乎用不着听二遍就能融会贯通,确实不需要再听经义课程。但、但你君子六艺课不学了吗?”
何似飞看着沈勤益紧张又期期艾艾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正想问什么。
他道:“勤益兄,君子六艺,骑射与御车都是教至能顺利上手便算结课,县学不会再深入教授。这两门我在今年二月便结课了。至于古琴……”
何似飞顿了顿,果然见沈勤益紧张的睁大了眼睛。
他笑道:“勤益兄,着实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询问。我离开县学,是为了全身心准备今年秋闱。”
乡试,因其在八月举办,又名秋闱。
沈勤益紧张的倾身向前,一个不留意,将桌案上茶水打翻,但他恍若未觉,而是用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看着何似飞,口齿不清的询问:“那……似、似飞你有、有把握……”
还没问完,沈勤益自己都想把这句话吃回去。
以似飞的心性,他会打没把握的仗吗?
毕竟考一次秋闱,去郡城来回路费、客栈房费、吃穿用度,少说也得三十到五十两银子,这是一般农户家庭六到十年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