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峥刚回京那会儿,她也怕谢明峥掐断她的脖子,还怕他要吃了自己……
其实现在看来,谢明峥倒也没那么可怕。都是那些传闻误人,把他传得像个活阎王地狱修罗似的。
谢明峥顶多有些喜怒无常,有些凶巴巴,还有些不近人情罢了。但他也有好的时候,譬如说,替她惩治了李远,虽然是顺便,又给她在卫美人面前撑腰,还跳下水救她,还记着她的伤给她请太医,又怕她死了给她喂药……
虽说有些好是顺便,是不得已,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好的。毕竟她实打实获得了一些帮助与好处。
临春胡思乱想着,眼神一直忘了收回,就这么被谢明峥抓个正着。
他就这么看着她。
临春慌乱地收回视线,低头喝眼前的鸡汤。鸡汤早已经晾凉了,她咕嘟咕嘟地喝着,分明鸡汤鲜美可口,与那苦药一点也不同,却让临春无端想到那清苦的药从她喉口滑下去的感觉。嘴巴里湿漉漉的,软唇被压着,牙关被抵开,以及柔软的舌头碰触纠缠。
……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继而被鸡汤呛到,因生病而略显苍白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红。
朱弦赶紧上前,替她拍了拍背,递来一杯水。她握着杯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谢明峥就什么反应也没有嘛,他都讨厌她,跟她嘴对嘴了,还能这么坦然。她应该学习一下。
只是一对上谢明峥的目光,她心里又不平静起来。
罢了,有些事情大抵是学不来的。
一顿煎熬的饭吃完,临春终于能送走谢明峥。只是他临走前,撂下一句:“我晚上过来。”
又让临春小脸耷拉下来。
她……才大病初愈……
就不能偷懒一天嘛?
虽说是她自己说会努力,不会懈怠,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她低头了眼自己藏在湖色绣桃纹襦裙下的脚,不由得在鞋袜里蜷了蜷脚趾。
第24章 二合一
想到晚上可能发生的事, 临春便垮得像被暴雨摧折的娇花,抬不起头来。她趴在罗汉榻的矮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背, 心中郁闷。
这几日她病着, 一直待在甘露殿中, 多数时候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懒骨头都要躺出来了。索性出门散散心。
晌午时在殿中坐着, 见阳光从谢明峥身后洒下, 已对今日的好天气有所了悟。几日不曾这样大大方方晒过太阳,连这热意汹涌的日头都有几分惬意似的。
临春坐在步辇上,要去菡萏园赏花。菡萏园临近温泉行宫, 受地热影响,菡萏园中的荷花也开得比别处更早。
这青砖黛瓦的四方宫墙, 是天下人艳羡之所, 但临春曾经很讨厌这里。她那时更年少些,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想知道四四方方之外的天长什么样子。
她身份特殊,表面上是被帝王极尽宠爱的公主, 但那种宠爱实际上却又是另一种枷锁。旁的兄弟姐妹们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只要她们想, 可临春不行, 因为帝王认为, 外面的繁华世界是危险的、是浑浊的。
而临春身为带着祥瑞之兆出生的公主,象征着帝王的某种信仰,信仰是神圣的, 不可出现差错。所以他们想出宫可以,而临春想出去, 却不行。
她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中,已经将宫里的所有有趣之所都摸得一清二楚。
御花园、菡萏园、牡丹园……
能去的无非只有这些地方。
现如今还未至荷花盛放的时节,哪怕借着地热,菡萏园的荷花也才开了些许。一眼望去,碧绿荷叶中点缀着些许藕粉,也算别有一番趣味。
临春沿荷塘边的亭廊慢慢悠悠走了一圈,心情稍霁,她在在亭廊的雕花栏杆上坐下,轻声叹气。
这两日她频繁地想到母妃,母妃临死前她都没能见一面。于旁人而言,母妃或许坏,或许恃宠生娇,可在临春眼里,母妃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妃。
母妃总是温柔地朝她笑,即便她做错了事,也不会骂她或者凶她,只会护着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她哄她……
关于母妃的种种,顷刻间涌上心头。临春不由低头落泪,又伤感起来。
这些日子她情绪不佳,并不仅仅因为谢明峥,也因为母妃。
朱弦在临春身侧候着,见她哭起来,不由关切问:“娘娘怎么了?”
临春小声啜泣:“朱弦,我想母妃了。”
朱弦伺候临春多年,自然知道她对高贵妃的感情。可人已逝去,再多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朱弦只是上前一步,将柔弱的少女抱住。
“殿下,想来贵妃在天之灵,见殿下过得好,也会欣慰的。殿下也别太伤感。”
这一刻朱弦改了称呼,仍叫她殿下,仿佛回到从前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那时临春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想要自由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得,或者是与其他几位公主之间不愉快。
但现在,她却要面对与母妃的死别,从云端的跌落。
相较而言,从前那些忧愁简直不值一提。
临春扑在朱弦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想,朱弦说得对,母妃的死已经是过去式,母妃对她的期许一向是希望她快乐健康地活着。她既然还活着,便该努力快乐健康地活下去,带着母妃的期许。
痛快哭过一场之后,临春终于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发泄出来。
离开菡萏园的时候,已是申时。
临春乘步辇回甘露殿,她眼睛还有一点红,如果仔细看,能看出来曾经哭过,但远远看着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她情绪写在脸上,仍旧一眼能看出并不高兴。
步辇忽地停下,临春懒懒抬眸,问发生何事。那抬步辇的小太监回禀说:“贵妃娘娘,前面是甬道,地方窄,步辇恐怕不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