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经历一场考试,而他长期的学习与积累足够他在每一道题目前都显得游刃有余,这足够让他感到片刻的骄傲;一时他又觉得像是个士兵,随着苏凉的指令射出一颗颗子弹,微薄的力量在苏凉的指挥下化为足以捍天的骇浪,这样的体验更是让他的自信心与集体荣誉感都瞬间拉满——
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和他站在一起的是谁,而且旁边有个家伙,老是抢在他面前报答案,还总是用掉莱恩想用的诗句,这让他多多少少有点不爽。
当然,并不是说重复的诗句就不能念,只是念了也没什么作用罢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分清有效的句子究竟出自谁之口,大家都全力以赴就是了。
然而莱恩的骄傲不允许他使用别人用过的句子。开玩笑,他可是从苏凉的练习场首秀就追起的元老,学习的时间肯定也是这里所有人里最长的,他就不信了,还有人能比过他?
莱恩打定主意要和旁边那人一较高低,大脑转动得愈发迅速,而就在苏凉第三次使用飞花令时,他终于找到了反超的机会——他张口一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终于抢在旁边那人之前,头一个念出了响应的诗句。
赢了!
莱恩一时洋洋得意,仗着没人能看到自己,甚至很夸张地捋了把头发,摆出一个嚣张的姿势。
他是如此得意,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那个待在他旁边的人,这轮并不是单纯的“落后”,而是根本就没有背诗。
倒不是他不想背,而是他根本背不了了——
同一时间,装饰低调奢华的房间内。
李耳冉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光脑屏幕,上面是明晃晃地几行大字:
【对不起,根据系统检测,您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继续观看当前节目。诚挚建议您在彻底休息后,观看回放或其他节目……】
李耳冉:“……”
这特么就是你们把我从赛区弹出来的理由?
什么身体情况不合适,我不就是激动了一点,心脏跳得快了一点吗!我这颗心脏是新买的,经典老款,你们系统崩了它都不一定会崩好吗!
李耳冉越想越气,等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再次登入直播间,发现更气人的来了——
他之前那个“现场观众”的名额已经被人顶掉了。他现在只能当个普通观众,不能冲上去背诗了。
从现场的弹幕上来看,像他一样因为太过激动而被系统直接弹出的“现场观众”还有不少。现在的普通观众,正一边凑热闹地刷着大量响应飞花令的故事,一边翘首以盼,就等着哪个倒霉蛋再被系统弹出去,好给他们顶上的机会。
不幸成为倒霉蛋之一的李耳冉:“…………”
默然片刻,他索性直接退出了直播间,默默打开了搜索栏。
正好安安从门口路过,见状还愣了一下:“老师,你没再看苏凉的节目啊?”
“这个不急。”李耳冉头也不抬道,“我先搜点东西。”
安安:“?”
李耳冉:“我在研究要买下现在的言灵战系统,大概要多少钱。”
安安:“……?!!”
视线回到赛区之内。
相比起正快乐爆棚的苏凉观众,羽雪此刻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心态已经接近爆炸。
谁能想到局面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在几分钟前,她已经胜券在握,甚至还有心情对人放嘲讽;几分钟后,她就被人直接从空中拍到地上?
关键是,将她拍到地上的还不是苏凉本人,而是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乌合之众……
听着从苏凉方向传来的朗朗念诗声,羽雪一口牙齿都近乎咬碎。她仓皇躲避着朝着自己扑来的扬扬花瓣,即使身上有着屏障保护,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小擦伤,就连精致的发型都被打乱些许,装饰用的昂贵发饰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羽雪当时正以一具土偶,勉强抵挡着花瓣的进攻,注意到发饰的掉落,她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自己完全散下的头发——旋即便感觉心里有什么轰地炸开,一股强烈的怒意,在刹那间顺着脊柱爬上!
这是耻辱!绝对的耻辱!
她从未有过如此耻辱狼狈又愤怒的感觉,就算是当初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岛被大火吞没,她也没羞恼到这个地步!
对,那座岛,那轮比赛……一想起这事,羽雪心头的暗怒更甚,手上用力,面前土偶又膨胀几分。
坦白说,她本来不该那么讨厌苏凉的。毕竟是她接二连三地帮自己送走了古斯汀和兰泽,一连除去两大对手,等于间接稳固了自己在队伍里的地位……可谁让她在那轮比赛里,不长眼地非要烧掉自己的岛?
就是那场大火,险些让她失掉所有的体面和风度,逼得她不得不以更难看的手段来保证通关,连赛后评价都大不如以往……比赛结束后,她还要被迫面对排名下降的窘境……
不仅如此,她还得设法打压队里那些趁机挑事的刺头,要处理队友间暗戳戳的传言,还要应付教练和家长的责难……
要不是因为苏凉和她那群无脑队友,她用得着面对这些?
她本来应该是很完美的,言灵战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证明自己的小游戏,随便玩玩用来应付考评的东西而已。只有那种没有前途和未来的垃圾星人,才会在这种游戏中跟抢骨头似地全力以赴。
她向来只将这种全力以赴当笑话看,可偏偏就因为这种人,她反而在一局小游戏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把柄和污点……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雪前耻,却又冒出这么些烦人的东西——羽雪越想越气,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直接从土中拔出一柄长刀,用力劈开了面前遮天蔽日的花幕。
“够了!”她披散着头发,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吼出了声,“你这卑劣的鱼骨头——”
这种不识好歹的家伙,就该被团在烂泥里,深深地、深深地埋到地里去,看她还怎么出来蹦跶!
羽雪恼怒地想着,手臂往后一拉,摆出一个标准又漂亮的进攻姿势,跟着又一声怒喝,挥刀朝着苏凉砍去。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苏凉的波澜不惊的一句——“飞花令,剑”。
——以及接下去,接二连三、扑面而来的冷冽剑气。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苏凉身后响起,明明念着的都是不同的话语,听着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齐整与气势。而苏凉,正是在这种别样的齐整之中,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小小的匕首,一诗一步,一步一挥,一挥一剑气,凛冽肃杀,凶狠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