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妩被颠簸得七荤八素,连街道两旁的景象都未看清,车已进了公主府。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这样气派的宅子,只是院中各处挂着丧幡,漫天飘着纸钱,一点儿声响也无,一片哀凉。
有穿着孝服的侍女匆匆迎来,冲姆妈摇了摇头。
姆妈缓缓垂下眼,沉默良久,才朝月妩道:“娘子先回自个儿的院子,醒春会带您去。晚上或明日,殿下应当会差人来寻娘子,娘子切记莫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月妩还想再问问何时去江陵接温慎来,可一看这满目的凄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只应了一声,随醒春去了自己的院子。
是很大的一个院子,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比冯家的院子好了几十倍不止。
她无心观看,进了门。
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样的首饰衣服,想来应当是因府上的丧事,所有的首饰衣裳皆是素白色。
“娘子赶了几日定是累了,先去沐浴更衣,稍作休整。”醒春打头,扶她往内室去。
内室地上砌了浴池,已添满了水,水下铺着的玉石映出层层波纹。
她已很久没这样被服侍过了,有侍女上前要为她更衣时,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们都出去。”
“是。”侍女齐齐应声,整齐有序退出门去。
月妩褪了衣裳,缓缓踩进浴池,双臂枕在浴池边缘,看着地上摆放的胰子澡豆发呆。
温慎会不会喜欢这里?若是让他来这里一起洗,他定又会推拒的吧?
月妩弯了弯唇,想起温慎还远在江陵,心中又一阵忧虑。
敲门声响,门外有侍女道:“娘子,牛乳到了。”
“进。”她撑起身,靠在浴池边缘。
侍女拎着牛乳进来,垂着头,跪坐在浴池旁,一瓢一瓢地往浴池里添牛乳,不多时,满池子的清水便成了乳白色。
月妩余光看侍女一眼,见她双目视地,面颊微红,一脸鹌鹑样儿,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挽玉。”小侍女更是哆哆嗦嗦起来。
月妩游过去,趴在她跟前,抬眸看着她:“挽玉,你可知晓这府中发生了何事?为何挂着这样多丧幡?”
挽玉偷偷掀眼,见她目光正注视着,又吓得赶紧收回去,颤着声道:“娘子的生父逝世,殿下心中伤痛,命人将全府上下都挂满丧幡。”
她微微一怔,又问:“是何时逝世的?”
“昨个儿半夜里。”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攀上心头,她往后靠了靠,半张脸都沉在水里,看着水面上漂浮的零星花瓣出神。
挽玉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道:“娘子、娘子莫要太
过自责……”
月妩摇了摇头:“我并未自责,我也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受,总觉得一切太过不真实,也无法感知到伤心。”
“娘子!”挽玉惊慌,上前捂住了她唇,立即又回过神,撒了手,摔坐在地上,往后撤了几步,跪地叩首,“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第62章
月妩转身看着她:“你为何要捂我口?”
她边叩首边道:“那毕竟是娘子生父, 殿下若听娘子这样说,会不高兴的。”
“原是如此。”月妩从水里起来,拿了长巾擦了擦, 弯腰要捡地上托盘上放着的衣裳穿,“你放心, 我不会当着母亲这样说的。”
挽玉立即起身, 拿了衣裳伺候。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吻痕, 挽玉不敢多看,快速给她穿好了衣裳,又提醒:“娘子生父逝世,殿下在灵堂守了一夜, 此时还未见出来。”
“为何你们都不称驸马?”她穿好衣裳并未出门,而是往美人榻上一靠,端了盘果子吃。
挽玉碎步走来,跪坐在她跟前,轻轻在她腿上按摩:“娘子生父并非驸马, 驸马住在偏院, 平时不会出现。”
她挑了挑眉:“驸马不会生母亲的气?”
“殿下贵为长公主,除了先皇偶尔会生殿下的气, 旁人未敢多言。”
“母亲明日会来寻我吗?”
“殿下深爱娘子生父, 也深爱娘子,明日傍晚之前必定来寻。”
月妩坐起身来,看向跪着的人:“这是你自己的猜的,还是母亲说的。”
挽玉大惊,连连叩首:“请娘子恕罪!请娘子恕罪!奴婢并非故意妄猜主上心思, 请娘子恕罪!”
“我只是怕你说得不对,随口问一句罢了, 你慌什么。”月妩将那盘果子递到她跟前,“来,吃一个。”
挽玉偷偷看她一眼,咽了口唾液,拿起糖渍果子放进口中。
她叹息一声,拿着盘子起身放在桌上,往桌上一坐,道:“我看她们皆是一脸冷漠,不像是能说话的样子,唯独你还算是能相处。”
挽玉跪着转了身:“娘子谬赞,府上规矩森严,那些姐姐要比奴婢懂规矩。”
“你总跪着做什么?不觉膝盖疼吗?”月妩跳下地,单手将她扶起来,“你再与我讲讲府里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