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中书令,姓温。”
侍女一副恍然明了的模样:“请帖早便发了,大人既是新任,确实应是未发到。奴婢们疏忽,请大人莫怪罪,随奴婢进府。”
“有劳了。”温慎微微颔首,牵着温谌跨进门槛。
仍旧守在门口的侍女小厮朝温谌看去,总觉得哪处有些怪,直到人绕过影壁进了里面,忽然有人反应过来:“那个小公子长得是不是有些像郡主?”
同在迎客的松黛愣住,提着裙子往里追。
此时,温慎已带着温谌进了大厅,朝着厅中央走去,就站在一对新人身后。
察觉不对,周围闲聊嬉笑全停了下来,只剩喜乐孤奏几声。
上首裴夫人察觉不对,蹙眉看来:“你是何人?”
裴太傅正乐呵呵的,听到声音才瞧见温慎,先是一愣随即一喜:“原来是温大人,快坐快坐。”
扶着侍女起身的月妩一怔,缓缓直起身。
她想,或许只是同姓。
“太傅多礼。”
可这声音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乍然回首,掀开盖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人。
临近黄昏,热烈又喜庆的火红晚霞映在他身后,他逆着光,目光越过看向上首的裴太傅。
月妩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轮廓。
他似乎是瘦了许多,原先流畅的颌角有些微微凹陷,发间多了几根银丝,夹杂在黑发中格外显眼。
“我是来寻人的。”他说。
“哦?来寻何人?”裴太傅声中仍有笑意。
他垂首,推了推身旁小儿,轻声道:“去吧。”
小儿往前走了几步,转头试探看他,见他微微点头,又回过头去,往前继续走,停在了月妩跟前,试探着牵住她的手,仰着头问:“娘?”
泪从她眼中掉出来,带走一行脂粉,她颤抖着,缓缓低头,看向站在跟前的小人。
他今年应当八岁了,可他好瘦小,看着还不如容妃膝下七岁皇子强壮。
“母亲?”他又试探问一句,看见那只涂着红色丹蔻、抬起却不敢放下的手,似是有了判断,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娘,你不要我和爹爹了吗?”
他仰着头,微白的脸颊接下一滴泪,眼也湿润了,摸出袖中的红色纸包,高高递给她:“娘,我给你吃糖,你跟我和爹爹回家好不好?我很想你,爹爹也很想你。”
月妩钝钝抬头,看向前方正在看着的人,那眼神沉郁死寂,她何曾在这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他似乎从来都是温和的,包容的,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任何人。
“这如何可能?!”裴夫人拍案而起,脸被气红了半截,若不是怕得罪人,此刻就要质问坐在身旁的长公主了。
裴喻倒是泰然自若,笑着道:“此事另有隐情,今日让诸位见笑了。松黛,带诸位大人去前面入席,这会儿喜宴也该做好了,稍待片刻便能用膳。天气热,先弄些冰镇的杨梅汤呈上,莫让诸位大人干坐着。”
说话间,已有人陆陆续续走了。
这屋里有皇亲国戚又有世家老臣,还有朝堂新贵,任何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心底再痒痒,也不敢多待。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松黛与守在门外的侍女简单交待几句,很快厅里所剩无几的人也走完了,只剩下主家人。
裴太傅重重叹息一声,不知该怪谁好,一甩衣袖,留下一句你们看着解决,便也走了。
裴喻倒是镇定,还在后头行礼:“父亲慢走。”
“你还有心思笑?”裴夫人有些坐不住了,上前道,“你今日必要与我说明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裴喻拍了拍母亲的手,笑着道:“母亲莫急,此事儿子是知情的。骄骄早便与儿子说明了,她曾诞下一个孩子,儿子想着并不介意,因而未曾与母亲告知过。”
“你!”裴夫人指着他,想大骂一顿,可一想长公主还在旁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亲和殿下不若也先去入席,此事由我与郡主自己解决便好,免得前面没人主持,失了体面。”
有台阶在跟前,裴夫人不得不下:“既如此,殿下便与老身去前面待客吧,让孩子们自己解决。”
长公主此刻才起身,看了一眼月妩,头疼欲裂。
人都走完了,厅里只能听到月妩的抽泣声。
裴喻微微叹息一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有什么话便去说吧。”
她没理会这话,只是现下才回过神,牵着温谌的小手,缓缓朝厅中的人走去,停在他跟前。
“你还有何话可说?”温慎微微侧过身,不想看她。
她试探着,抓住他的袖子,低声抽噎道:“温慎……”
温慎别开脸,泪从脸旁淌过。
“温慎……”她松开孩子,上前紧紧抱住他,头抵在他肩上,喃喃道,“温慎,温慎,我好想你。”
温慎险些口出恶言,话到了口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讥讽一句:“郡主好生风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