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兴帝的青筋直跳,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王彦阳第一个上前:“秋收在即,亟待祈丰,诸公皆为社稷担忧,不知陛下还有何顾虑?”
昭兴帝闭上眼睛,强压怒火道:“此事朕还须斟酌。”
王彦阳道:“不知陛下要斟酌到何时?”
放肆,这老贼愈发放肆!
昭兴帝快绷不住了:“圣慈长老被害,朱雀宫脱不开干系,此事尚未查明,岂可擅用朱雀修者?”
王彦阳道:“圣慈长老之事,有嫌疑者,无非大宗伯炎焕及渊州朱雀宫等人,岂能因此一事,将朱雀修者全都定为有罪之人?”
“有罪无罪,且等朕细细分辨。”
王彦阳道:“臣等愿等陛下,天时愿等陛下否?误了天时,收成锐减,大宣百姓却找谁来哭诉!”
昭兴帝有一种冲动,想把王彦阳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脸颊抽搐了一番,昭兴帝起身道:“朕有些困倦,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昭兴帝刚要离去,忽听王彦阳喊道:“天下苍生,在陛下心中,作价几何?”
昭兴帝转过脸来,怒视王彦阳:“将此人给我赶出大庆殿!”
侍卫上前叉起了王彦阳,王彦阳高声喝道:“无道的昏君!你不顾百姓死活,也不顾大宣社稷吗?”
昭兴帝咬牙切齿:“革去王彦阳御史之职,收监候审!”
“昏君,杀我便杀我!老夫不惧死!你且睁开眼睛看看,万千性命将葬于你手!”
“将这逆贼推出斩首!”昭兴帝青筋直跳,连声咆哮。
侍卫能做的,只是把王彦阳叉出去。
革职?收监?斩首?
抱歉!
就算是皇帝,你也得走程序。
先得下旨,交内阁票拟,批红之后,再交吏部革职,再交刑部问罪。
当下这一局面,就算下旨,内阁也会拒绝票拟,执奏封还,谁也不想当罪人,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昭兴帝平复半响,长出一口气道:“朕实在乏困,有些失态,众卿,请回吧。”
回?哪里肯回?
有王彦阳做了榜样,其他言官怎肯罢休,谏言上奏之声不断,昭兴帝焦头烂额,离开了朝堂。
回到秘阁,昭兴帝腹中雷鸣,这是要吃东西。
陈顺才赶紧吩咐摆膳,牛羊肉一盘接一盘下肚,昭兴帝腹部不断鼓胀,陈顺才慌道:“陛下,保重龙体!”
昭兴帝一抹嘴边油脂,低声对陈顺才道:“去把公孙文叫来!这般逆臣贼子当好生惩戒!”
公孙文不时便至,路上已经听陈顺才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到了秘阁,公孙文跪地顿首:“陛下不必担忧,给臣十日时间,便可让这群逆臣贼子缄口。”
公孙文要下黑手。
昭兴帝看着公孙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子时,北垣龙怒社散了学,肆师孙继登叫来了弟子魏崇勋。
“崇勋,昨夜与你所言之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魏崇勋低着头道:“恩师,弟子已问过贱内,她对其父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荒唐!王彦阳狂妄至极,亏礼废节,辱骂天子,犯下大不敬之罪,理应诛其全族,你如今为其女脱罪,是何居心?”
魏崇勋是王彦阳的女婿。
他出身穷苦,却有一股恒心,中举之后,未曾做官,专心修学,进京参加会试。
会试在二月,魏崇勋正月就到京城备考,被人偷了盘缠,没钱住店,露宿在桥头之下,寒风正紧,险些被冻死,幸好被王彦阳看见了。
王彦阳看他在桥洞中瑟瑟发抖,还在秉烛苦读,被他这股恒心打动,且把他收留在家中备考。
初次参加会试,魏崇勋未能考中,对王彦阳哭诉一番,准备回乡找个官做,却也不想当进士了。
王彦阳替他惋惜,将他收作门生,留在家中继续修学。
会试三年一次,魏崇勋在王彦阳家中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时间,魏崇勋学问长进不多,手段精进不少,和王家二小姐擦出了不少火花,等王彦阳发觉之时,二小姐已经怀孕了。
好在王彦阳在这方面倒也开明,没有嫌弃魏崇勋的出身,将次女王雪芬许配给了魏崇勋,还给魏崇勋置备一座宅院。
王彦阳对魏崇勋的这份恩情,哪怕说成是再造父母都不为过。
可魏崇勋不争气,会试再度落第,又等三年,还是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却也不想读书了,终日借酒浇愁,在昔日同窗的引荐之下,加入了龙怒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