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王承恩老祖也是这样定下的:十七日后,无论汇聚到了多少的力量,王家修士远征北海,不破开裂天奇阵,不阻止北海蛟族阴谋,那么就全死在北海好了。
另一边,已经完成了支援任务,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进行交割的守备府修士,所有人基本上是兴冲冲得准备离开此地的,大多是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避开了最为兵凶战危时段。
从任何一方面的情理来说,都已经无法再苛责这些修士了,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本乡本土,已经为人妖战争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其中又有女修邓冬梅做出了巨大贡献,现在按律撤回,没有谁可以挑出不是来。
然而,张烈在返回驻地时,却发现自己师妹叶灵,并没有收拾她自己和自己的东西。
“怎么不收拾东西?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撤出龙渊群岛吗?”
“……我就不收拾了吧?转眼之间,我已经和师兄相识一百多年了,我的张烈师兄是怎样的人,我叶灵是再清楚不过了,你会为冬梅姐了和王家十数名高阶修士冲突,你会无视元婴老祖威压,拒绝他们的不合理要求……但我师兄张烈啊,虽然傲慢自负,虽然心狠手辣,但他绝对绝对不会在龙渊岛最兵凶战危的时候,抛下这里的。”
“因为我师兄张烈傲骨天成,他从来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我从来都认为我师兄,是当世英雄!我知道就算收拾了行李,你也根本不会跟我走,那干脆我的也不收拾了,我等着你回来。”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叶灵的眼中似乎亮着小星星一样。张烈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师妹,足足半晌,将她搂入怀里大笑起来。
“是啊,我怎么忘记了你那么了解我。转眼,相识一百多年了。”
张烈当然不打算走,这一次北海远征,虽然凶险,但是修士求道哪有不遇险阻的?
自己花费百万灵石吞服魔狱凤王源血成道,就已经与这里的事情,沾惹上了巨大的因果,若是现在转身而走,的确是可以避开杀劫临身,但若是北海远征战败,北海两千多万人族化为妖魔口中血食,张烈担心自己执念缠身,自此之后一身修为再难寸进。
死,当然可怕。
但是对于张烈这种人来说,没有希望、无法修道的人生,远远比死亡都更加可怕。
更何况修成了超一品无之金丹,张烈自负就算在北海远征当中,自己无法辅佐王承恩老祖获得最后的胜利,自己也有相当的把握脱身而逃,逃脱性命。
张烈铸成金丹超一品,虽然还是金丹一层的修为,但是战力上却已经比拟得上金丹后期了,还要超出,而根据无之金丹的特性,在生存能力方面,几乎比拟得上金丹巅峰修士,只要在北海远征中没有元婴妖皇追着自己打杀,即便战败,自身也有足够的自信保住性命。只要能保住性命,无违道心,那么即便被打得再惨,就算是道基崩溃修为全散,张烈也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十七日之后,当张烈提着长剑,在师妹与一众弟子的跟随之下,来到王承恩老祖近前时。
站在两名修士中间的矮小老头,斜着眼睛看他。
“我还以为可以阴你一把,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是来了。”
“日月有常,各行其道,我是修仙之人,哪有杀劫来临时躲避在凡人身后的道理。您的算计,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成功。”
“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玉剑宗的凌虚真君,一手破天剑气有些威力,这位是妙画真君,散修出身,但是一手七绝天书非常精妙。”
“诺,这个家伙是千竹山教李矮子最钟意的弟子,他来我这里的时候,李矮子连发七封飞剑传书,让我别让他死掉,不过这一次,他到底会不会死老夫也不知道了,因为老夫连自己会不会死都不知道。”
王承恩左边方向的,是一名仙风道骨极具风仪的老道,他鹰鼻而消瘦明显是一个极为古板的修士,在王承恩说起李矮子的时候,双眼凝视向张烈,其中锐利无比的剑意起伏,寻常修士仅仅只是面对这一双剑眼,便会被瞬间撕裂身体,粉身碎骨,死得惨不堪言。
即便是凝结金丹前的张烈面对这样一双剑眼,也会瞬间身受重创,然而此时此刻,无之金丹自然运转,那恍若江河激流般的剑气,被无形有质的金丹波动卷入金丹内部,化解于无形。
“果然有几分门道,李静虚能培养出这样的传承弟子,就说明我现在还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此役之后,本座若能侥幸不死,定然要与李静虚做过一场,好好领教一下他的青竹风云剑诀!”说完,这位凌虚真君便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不理外物。
而王承恩右边方向的妙画真君更夸张,他根本就不理会张烈,一副痴痴呆呆的书生模样,执笔虚空点画,沉醉其中。
“见过了他们两个,知道老祖我在元婴老怪当中算是好说话的了吧?元婴老祖元婴老怪,嘿,知道大家为什么暗地里都叫作元婴老怪吗?因为在这末法天地,修炼资源极度匮乏,不疯魔不成道,能够修炼到元婴境界的修士,他们的脑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了。”
“唉……”
听到王承恩这样的诽谤,一旁沉浸于自己世界当中的妙画真君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张烈言道:
“别听这厮张口胡说一气,我们不理你,仅仅只是因为修士求仙,随着修为越高,人情事故之味就会越淡。一切凡人社会养成的三观习惯都会向长生者转变。能够修炼到元婴境的修士,知道修炼得道、炼化婴儿的艰难,因此除非是极为亲近的门人弟子,否则大多都是不愿意理人了,因为我们一次闭关,出来的时候你们可能已经死了。”
“你的丹成境界虽高,道法根性虽好,但终究不是元婴境的修士,这一次又历逢天地杀劫,很大可能无法走脱,我们与你交谈越多,越欣赏你,不就越是沾染因果,增加自身负担?”
“弟子,多谢前辈提点之恩,受教了。”闻言,张烈恭恭敬敬得向三人施了一礼。
他这一礼不是感谢其它,而是感谢三位真君的护道之恩,就像所言说的一样,这三人若是不讲话,不理他,那么远征北海这一战,他是死是活,也就不关乎三位真君什么事。
然而王承恩有意拉上两个垫背的,非让凌虚与妙画两位真君各自与张烈说上一句话。
像张烈这样丹成一品的道家种子,元婴老祖们哪有不喜欢的,说上一句话就记了名字有了印象,远征北海的时候说不得就要为他挡上一两招,这一两招,有的时候就是生死之界。
随后,其它一位位结丹宗师受到王家的诏令,走上四阶法宝穿云飞梭,总计有二十余人之多,这些人当中有王家修士,玉剑宗修士,妙画真君的弟子,然而他们想与老祖搭上一句话也不可得了。
王承恩之所以这样看重张烈,除之前的印象以外,也是因为这一次他可以走却没有走,所以才硬要拉身旁的凌虚与妙画两人下水的,否则,除非布置任务时,结丹宗师哪里同元婴老祖搭得上话。
四阶法宝穿云飞梭内的空间极为广大,居住上二十多人丝毫不会拥挤,甚至可以彼此配合演练阵法,同样参加了此役的王妙真把张烈拉入到王家的剑阵当中。
这一次的北海远征,明知道对面重兵把守,很可能已经聚集了五大妖皇,但却依然要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实在是没有其它的选择了,不可坐以待毙。三位人族元婴对阵五位妖族妖皇,单挑都未必打得硬,更何况打这种群攻群战了。
好在这一次的目的是破除掉妖族布置的裂天阵法,阻止魔狱凤王一族降世而来,并不是要打歼灭战,只要阻止了魔狱凤王一族的降临,北海蛟龙王项桀的一切布置筹谋都将会被打乱,那个时候五大妖皇当中没有绝对的压制者,这万妖皇朝也就建立不起来了。
然而这一役,在众多的妖魔环伺之下,元婴老祖还有比较强的保命能力,打不过可以脱身而走,但结丹宗师就很难活下来了,尤其是没有强大阵法保护的结丹宗师。
在场二十一名结丹宗师,先要修学各自门派阵法,然后要共同组成一个三阶大阵,因为这个大阵铁定是会被打破的,只是看能支撑的时间长短而已,因此大阵崩溃之后其它人要迅速结成小阵,分散而逃,直到最后关头再分散而逃,这是计划当中生存几率最高的方案了。因此王妙真把张烈拉入王家剑阵当中,是不希望他因为是散兵游勇而临阵战死。
从龙渊王城到目标地点,邓冬梅追踪凤翎儿,因为要保持隐遁因为用了两年时间才追踪到,虽然四阶法宝穿云飞梭同样也要隐遁,但是筑基和元婴的速度差距太大了,仅仅只飞了半个月时间,众人就已经见到了那一片被邓冬梅所描述的破裂天穹。
眼前的场景,远远比邓冬梅所描绘的,严酷可怕得多,紫黑之色的幽暗破裂,宛如天之伤痕密密麻麻的扩散着,而在其后,有层层叠叠猩红色的眼睛,无比贪婪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对于那些被打落幽冥魔狱的生物来说,这里的人间,就好像一个自幼生活在焦土火山口内的生物,突然看到了一个充满美好由香甜蛋糕组成的世界一样,初时是贪婪,其后便是无止境的怨毒仇恨了:为什么我们生活的如此艰难,你们却生活得那样轻松幸福?虽然,人间的众生可能并不觉得自己活得轻松幸福,但这个要看跟谁比。
此时此刻,妖族的裂天奇阵已经完成大半了,天裂之伤的下方,那座岛屿之上,一枚古老而巨大的阵符已经构造完成,其上数道结点已经开始放射出通天的血红色光柱,支撑着这个世界的天裂之伤不断扩大,当这种伤势叠加到极点时,就会天崩地裂,两个世界出现一瞬间的重合现象,那个时候大量的魔狱生物就会涌入到这个世界,在此界天道将伤口封印前,尽可能多的涌入。
当然,也有一些虚弱到极点的世界,已经无力再恢复天之伤,那么那道天之伤痕,便会成为一道致命伤。
“获罪于天,当诛除也!”
在穿云飞梭当中注视着这样的恐怖天象,凌虚真君额头之上有青筋浮起了,妙画真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执笔的手掌也有些下意识得握紧。
修士修道在最初之时是必然要感悟天心,顺应天道的,尤其是正道的修士,因此看着眼前妖族这样破坏世界的行迹,心中自然隐隐动怒理所当然。
“两位道友暂且制怒,五大妖皇此时已然齐聚此处了,那魔狱当中还有第六位与我们同阶的魔皇,再加上此地妖魔汇聚,若是仓促出手的话恐怕难以达到斩妖除魔之目的,应当如何着手,我们需要有一个万全的对策。”王承恩老祖的道号是逸星真君,他修炼的星辰览天法可以借群星之力,观一切遁影,趋吉避凶,窥破劫数。
因此,他此时此刻仰观天象,俯查大地,发现了大量冲天妖气当中,其中有五名犹如燃烧一般,恐怖无比,见到这一点的那一刻,王承恩就知道,五大妖皇已经齐聚于此地了,若是没有高明的手段,硬打强攻的话,已方是绝无胜算。
“现在敌明我暗,可否我们三人全力出手,先诛除五大妖皇当中一位,抹平差距?”
“亦或者借势用力,破掉这妖族裂天奇阵,只要此阵能够顺利破除,我等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