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眸色沉了沉,须臾,亦是躬身一施礼道:“草民见过范大人。”
听得“范大人”三个字,苏织儿骤然一惊,全然想不到眼前身着绀青锦袍,年轻清秀的男子竟就是沥宁新上任的县太爷。
她忙也跟着一施礼,心下疑惑这县太爷怎的反对她这身为流人的夫君这般恭敬。
见那位范县令转而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萧煜介绍道:“这是内子,草民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家中,便带她一道出来了,大人想是不会介意吧。”
范奕深深看了苏织儿一眼,旋即笑道:“怎会,六爷能带夫人一道来,自是再好不过,楼上已备了雅座,正是听书的好位置,六爷请吧。”
“多谢大人。”萧煜一颔首,便带着苏织儿随范奕一道上了楼。
苏织儿紧跟在萧煜身侧,对这楼里的一切都觉万分新奇,但她又怕旁人瞧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她家夫君丢人,便强忍着未表现出来。
几人上了二楼,在一个栏杆前的红漆方桌前坐下,从此处眺望,正好能一览无余地瞧见底下的情形。
方桌上已然备好了茶水点心,落座后,苏织儿扫了一眼,嗅着这甜香气,虽是想吃,但到底不敢伸手去动。
在范奕面前,她终究有些拘束,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沥宁的县太爷。
苏织儿没见过什么大官,故而这县太爷对她而言已然是青天一样遥不可及,气势威严的人物了。
萧煜似是看出她所想,在桌上环视了一圈后,端起那盘先前给苏织儿带去过的桂花糕搁在她面前,“吃吧。”
苏织儿抬眸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听范奕道了一句“夫人尽管吃,若是不够教他们再上便是”,这才放心地伸出手捏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
那甜丝丝的糕食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在舌尖缠绕,令苏织儿不自觉弯了眉眼,很快便也放下拘谨,一块一块接连不断地往嘴里送桂花糕。
见她吃得格外欢,萧煜亦跟着她扬了扬唇角,还不忘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柔声道:“慢些吃,别噎着。”
旋即抬手替她擦去沾在嘴角的碎屑,望着她的神色中透出满满的宠溺。
坐在一旁的范奕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双眉蹙起。
他何曾见过这位六殿下如此关切在乎过一个女子。
当年他高中探花,也曾受邀参加过京城不少宴席,在那宴席之上,不知有多少倾慕这位六皇子的姑娘,但他从来不屑一顾,甚至对那位曾与他有婚约的赵二姑娘赵茗箬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止是他,京城不少人都以为六皇子不近女色,直到范奕看见眼前这一切。
范奕知晓在他来之前,上任县令钱升奉命为六皇子寻伺候起居的女子,但听说最后无果,人还是萧煜亲自挑选的,甚至与这女子成了亲,写了婚契。
他对这个女子倒不是很了解,只听说她就是个寻常农女,就住在萧煜所处的兆麟村。
范奕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绝美的女子,可说萧煜就是因着她这副皮相而倾心于她,他绝不会相信。
也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向来清心寡欲的六殿下都对她死心塌地。
范奕默默啜了一口茶水,兀自在心下做了决定,待今日回去,还是命人好生查查这个女子的好。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他将视线投向一楼厅堂正中,其上恰有一长袍男子正绘声绘色地说书。
苏织儿吃着桂花糕,正听得津津有味间,却见一伙计上台对那说书先生耳语了几句,那说话先生便点着头下去了。
很快,那花梨木桌案和圈椅都被人抬了下去,转眼又扛上来一张棋桌和两把梳背椅。
这是要做什么?
苏织儿疑惑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萧煜,萧煜亦一无所知,只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这是韦家二公子设立的棋局。”一旁的范奕开口解释,“懿宁关韦家的二公子韦泊言是个棋痴,亦生性自负,自认他的棋艺在沥宁无人可及,故而每隔七日,他会在这清茗居应战,等人与他对弈……”
范奕顿了顿,旋即看向刚被人抬上来的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及一个小木箱,“若能胜他,便能得到那两样东西,大的木箱中是黄金百两,小的木箱中是一副宝石头面,同样价值不菲……”
正说话间,一伙计已然打开了那大小两只木箱,黄金和宝石耀眼的光辉登时令整座茶楼一片哗然。
苏织儿亦是瞠目结舌,看得眼都直了,“那岂不是有很多人都赶着来和这位韦二公子下棋吗?若是运气好能赢,不就能将这些东西带走了。”
范奕闻言轻笑了一声,似在笑苏织儿的天真,“夫人有所不知,要想与韦二公子对弈,哪有这般容易,需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且这代价需得到那韦二公子的认可,不然恐怕连与他对弈的资格都没有。”
“代价?”苏织儿好奇道,“什么代价?”
范奕望向底下徐徐走向棋桌的一人,笑答:“对于那人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
苏织儿扁了扁嘴,亦看向楼底,便见一着天青花绫长袍的年轻男子已端坐在那棋桌前,他大抵弱冠上下,手持折扇,生得一双桃花眼,风流倜傥。
好漂亮的男子……
苏织儿不由在心下感慨。
“这便是韦二公子吗?”苏织儿盯着那对面始终空悬的座椅,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怎的没人来应战呢?”
是那黄金百两和宝石头面的诱惑不够大吗?不应该啊!
苏织儿不明就里之际,就听那范县令答道:“不是没人来,是没人敢来,不少人孤注一掷,以家财相压,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短短二十日,这位韦二公子已同七十余人对弈,且无一败绩!”
“七十余人!”苏织儿不由得惊了惊,忍不住兀自嘀咕道,“不会这沥宁已无能下赢他的人了吧……”
“那倒也是不一定……”范奕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了身侧始终一言不发,默默饮茶的萧煜一眼。
复又等待了快一炷香的工夫,底下仍是只有那韦二公子一人,正捏着棋子百无聊赖地自己同自己下棋。
苏织儿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朱唇抿了抿,蓦然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