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将苏织儿抱下来,便对着范奕施礼道:“多谢大人送草民回来,大人公务繁忙,草民便不多留了。”
范奕看了眼那破旧的草屋,双眉蹙起,旋即微微点了点头,“微……我也不敢劳烦六爷,既已将六爷送回来了,那我便先走了。”
说罢,冲萧煜一拱手,折身上了马车。
车夫将长鞭一扬,马车方才驶出去不远,就有不少村人涌进院中,急切地问道:“织儿,送你们回来的那是谁啊,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大老爷……”
苏织儿瞥了眼围着她好奇询问的几人,其中还有前段日子嚼萧煜舌根,说他不是的。
她顿时扬了扬脑袋,提声道:“什么大老爷呀,那人呀,是我们沥宁新来的县太爷!”
“县太爷!”
几人登时大惊,“县太爷怎的还亲自送你们回来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织儿瞥向萧煜,满脸神气,“他昨日还特意派人来请我家夫君去那清茗居喝茶,好像是我夫君从前就与他相识吧,这具体的我也不晓得……”
苏织儿说罢,笑眯眯地回了屋,任一群人在原地惊叹不已,前阵子因流言而生出的苦闷这会子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萧煜见苏织儿哼着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这小娘子,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护着他。
那厢,范奕自兆麟村回到沥宁县衙时,已然快过申时。
一路坐在马车上,他都在不停地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还有他亲眼见见的萧煜居住的草屋。
他没想到从前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六殿下如今居然就住在这么一个破败的地方。
且看他的模样,竟丝毫不觉耻辱不甘,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范奕想起萧煜如今那位叫苏织儿的妻子,双眉深蹙,下了马车后,便径直往架阁库的方向而去。
如今的架阁库已不似先前那般凌乱不堪,尘灰满布,那些案卷正整整齐齐被堆放在一排排的博古架上。
打他范奕上任沥宁县令的头一日,便大刀阔斧将这县衙上下的散漫风气尽数整顿了个透彻。
虽他是被贬谪至此,但不代表会像上任县令钱升一般尸位素餐,碌碌无能。
这个时辰,架阁库管勾已然下值,但范奕仍是强行命人将其叫了回来。
那位姓鲁的架阁库管勾哪里敢不从,得了令忙屁颠屁颠地赶来,他玩忽职守那么多年尚且安然无恙,这回碰见这位新来的范县令,算是栽了大跟头。
他唯恐范奕上报朝廷将他革职,纵然是深更半夜也得前来,他恭恭敬敬立在范奕面前,问他将自己召来所为何事。
范奕只让他帮忙查一个人。
这放在从前确实是个麻烦事,毕竟就从前架阁库那混乱样,怕是什么都查不了,可如今不一样了,查一个人可省力多了。
那架阁库管勾询问了些许,最后只得知了那人的名姓,年岁和出身地。
他不免有些犯难,但看那位范县令已然燃起烛火坐了下来,显然一副要等到他寻到为止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在博古架间找寻起来。
可无奈所知的信息实在太少,面对这浩如烟渺的案卷,那架阁库管勾方才的自信很快烟消云散。
直寻了近一个半时辰。他才终于在一本已然发黄且被蛀了好几个大洞的案卷中发现了范奕想要查找的人名。
那架阁库管勾登时激动不已,忙快步将此案卷奉到范奕面前。
范奕接过那案卷,循着上头已然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一路读下来,须臾,却是双眸圆睁,陡然一惊。
苏岷……
他搭在这个名字上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虽他好似听那韩四儿提过,苏织儿的父亲是个流人。
但万万想不到,那苏织儿竟会是叛将苏岷之女。
第45章 奇毒
那韦家二公子韦泊言果真是个言而有信的, 自清茗居对弈后第三日清早,前来接人的马车便停在了草屋门口。
这马车可比先头范奕送他们回来那辆气派宽敞多了,兆麟村的村人纷纷围拢过来, 惊叹着问东问西, 苏织儿只言是萧煜前几日对弈赢了那位韦家二公子,韦家二公子棋逢对手, 甚是欢喜, 便请他们去韦家做客。
至于医腿什么的,苏织儿就同牛三婶讲了实话, 至于其他人,实在没必要提起。
先头有县太爷亲自送他们回来,这会子又是韦家二公子请他们去做客, 苏织儿被萧煜扶上马车,在村人们感慨艳羡的目光中,着实风光了一把。
韦家所处的懿宁关与沥宁县城的方向恰恰相反,这路途也要更远些, 加上山路难行,直坐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了将军府。
韦二公子显然是提前吩咐过,守门的下人甫一见了马车,便将他们从一侧门处领进了府, 直去了韦家待客的花厅。
打入了韦府,苏织儿便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与先头看到的章府的奢华不同,韦将军府的布局摆设则显得素朴简约许多,像极了韦大将军在沥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虽骁勇善战, 却仁心爱民,一清如水, 不饮盗泉。
听了下人通禀的韦泊言已急匆匆起身等在了花厅外,这几日他将与萧煜在清茗居对弈的那局棋反复钻研了无数遍,愈发感慨这棋局的精妙,心下自愧不如。
其实萧煜早在他原以为与他战得难分伯仲的前三十手里埋下了陷阱,就等着在他骄傲自满,以为胜利在望之时,将他一举攻陷,打他个措手不及。
今日再见萧煜,韦泊言的态度变得恭恭敬敬,心下已然将这个与自己年岁一般无二的男子视作自己的老师,在读书方面他虽有些不思进取,但在棋艺这块,他向来是不耻下问。
不过也不算下问,他的确是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