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便见苏岷正蹙眉站在窗前,神色凝重。
“爹。”苏织儿低低唤了一声。
苏岷转头看来,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织儿,你怎么来了,绥儿睡着了?”
“嗯,睡着了,趁着他熟睡,我才有机会出来找爹您。”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岷行至圆桌前,同苏织儿一道坐下,还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我……”苏织儿捏着白瓷杯盏,迟疑着开口,“我想请您帮我去沥宁接回周煜。”
见苏织儿定定地看着他,苏岷沉默片刻道:“织儿,那个周煜……你觉得真的是值得托付的人吗?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仅仅因为……他是绥儿的爹?”
苏岷并未随口问的这话,关于苏织儿嫁人的始末,他已然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当初是被逼无奈的。
对于苏织儿嫁给流人一事,说实话,虽他曾经也是流人,但他仍然很介怀,毕竟若他当年没有出事,将顾郦娘和苏织儿好生接进京,苏织儿定能自小锦衣玉食,过着富庶的日子,长大后嫁得高门,而非一个流人。
作为父亲,苏岷对苏织儿亏欠太多,虽他感激那个叫周煜的人救了苏织儿,但感激归感激,既得他们已经和离,若那人并不值得托付,苏岷并不想再将苏织儿交给那个叫周煜的。
苏织儿闻言愣了愣,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紧接着,她凝视着苏岷笑道:“爹,我不糊涂,心里也很清楚周煜是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我托付终身,他真的很好,织儿很喜欢他,就算没有绥儿我也是会去找他的,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听得苏织儿格外坚定的眼神与语气,苏岷未再多问,他已然得到了答案。
亦相信苏织儿的眼光。
“好!”苏岷点了点头,却是转而道,“不过,人怕是没必要接到玉成关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必要接到玉成关来?
见苏织儿神色纳罕,一头雾水的模样,苏岷抿唇而笑。
“虽圣旨还在路上,但我已提前得了消息,我们这位新陛下或是念我先前击退敌军有功,特封我为毅国公,赐我府宅,择日携家眷进京。”
第62章 赴京
正月未过, 如苏岷所言,封赏的圣旨果然来了。
料理完边塞之事,元月末, 苏岷便先行一步进京谢恩, 顺便安顿好京中事宜,让苏峥护送苏老太太几人紧随其后而来。
毕竟他们还带着一个孩子, 绥儿稚嫩, 虽已有半岁,但尚经不起太大的旅途颠簸, 加之苏老太太身子也不好,故而他们一行一路走走停停,自是走得慢些。
行至祈南一带, 因着已连赶了三日的路,众人皆已疲惫不堪。
苏老太太便提议在祈南歇息两日再启程,也好让她顺道去看望看望故人。
苏老太太口中的故人来头还不小,是如今太皇太后的亲姊姊, 老镇南侯夫人,苏老太太尚在闺阁时,也是大家贵女,两人自小交好, 当初苏老太太被流放禹葵,老镇南侯夫人还曾命人关照过几分,但不知怎的,后头便断了联系。
苏老太太心里头惦记,想着这位老镇南侯夫人曾在信中说过自己来了老镇南侯的家乡祈南养老, 这才生了与旧时姐妹再聚的心思。
还未抵达,她便托苏峥派人去祈南送信, 毕竟直接冒昧登门到底不好,还是得提前告知一声。
进城前,因着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他们只好暂在城郊寻了个驿站住下,翌日一早再入城去。
然谁能想到,睡到半宿,绥儿却是突发了高热,他浑身烫得厉害,可又不会说话,只能用哭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难受。
这么小的孩子,最是生不得病,但这荒郊野外哪里去寻大夫。
他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哭得苏织儿心都要碎了,亦将所有人都吵醒了,孙氏和苏老太太披衣而起,都过来瞧,见绥儿哭得全身通红,甚至开始时不时咳嗽起来,亦是心疼不已。
虽店家备有一些草药,但孩子这么小,若无医嘱哪里敢随便吃药,若吃出个好歹就得不偿失了。她们只能一遍遍用温水给绥儿擦身,给他喂水喝,试图让他的高热退下来。
似是依恋母亲的怀抱,绥儿始终紧紧攥着苏织儿的衣襟不肯松手,好容易哄睡了,甫一将他放下来或换人抱很快便又要哭,苏织儿无奈,只能一直抱着绥儿,哄着他来回踱步,就这般抱了整整一宿,高热总算是退了,绥儿也因着疲倦彻底睡熟了。
眼见熬到了天亮,不止是苏织儿,苏老太太等人都已是心急如焚,不愿再多等,天边才吐了白,就收拾了东西离开驿站匆匆往祈南方向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终是入了祈南城,还未入城门,苏老太太便吩咐苏峥去打听城内哪里有好的医馆,苏峥应下,先一步驱马入城,然等苏老太太等人坐在马车上在其后不久入了城门后,却见苏峥正牵着马站在城门口。
不只有他,他身后还站着几人。
见马车停了下来,苏老太太掀帘疑惑地看去,便见站在苏峥身侧的一个年轻男子冲她拱手,恭敬道:“可是苏老夫人?晚辈是镇南侯世子许岸之,晚辈收到了您送到府上的信,知晓您今日或抵祈南,便亲来城门处迎您。”
“原是世子。”苏老太太闻言面上一喜,但想到车内还生着病的绥儿,没时间多加寒暄,只道,“多谢世子相迎,但眼下车内尚有重病的孩子,耽误不得,我们得需赶往医馆,还请世子见谅。”
那镇南侯世子许岸之稍一思索道:“晚辈刚巧知道一家医馆,那里的大夫医术高超,不如晚辈领老夫人一行前去。”
“那可再好不过,多谢世子。”苏老太太感激道。
“老夫人不必言谢,都是应该的。”
说罢,许岸之翻身上了一旁家仆牵着的马,一路领着苏老太太一行直抵那家医馆。
苏老太太被小心翼翼扶了下来,随即便是抱着孩子的孙氏,苏织儿是最后下车的,她一夜未睡,困倦不已,在马车上小小地眯了一会儿,尚且有些睡眼惺忪。
站在医馆前的许岸之眼看着婢子将一个女子自车上扶了下来,只一眼,却是双眸微张,怔愣在了那厢。
那女子身姿窈窕,纤秾有度,她一身桃红的对襟妆花长袄,湖石花鸟百迭裙,娇艳昳丽,若一道春光般一时令许岸之移不开眼。
他眼看着那女子下了马车,却是蹙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行至他面前时,也只是躬身施了一礼,微一颔首,便急匆匆跟着入了医馆。
许岸之看傻了眼,忍不住侧身询问苏峥,“二爷,也不知这位是……”
苏峥答:“这是我的侄女,是我大哥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