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希手上正有一根用于代步的登山杖。
她在介绍自己身体不适时,顺便解释了手杖的作用。患有低血糖的早希起身时常会感到头晕, 为了不麻烦别人, 这时候就会靠手杖慢慢支撑身体。
钢琴教学里, 为纠正姿势,老师会用藤条敲打学生手背、胳膊等一些位置。
……而且母亲总是会打自己的孩子。
或许早希也不能免俗。
那个师出演奏家桥本大师, 学生时曾斩获国内外多个知名大奖,毕业后后成立知名音乐教室, 曾以弹奏时充沛的感情闻名业界, 温柔知性、深深吸引我的早希……
现在教导出舍弃感情弹奏风格的早希。
可能殴打孩子的早希。
与印象截然不同的形象让我错乱, 甚至怀疑起过往的认知。
好奇怪。
人不应该突然变成这样的。
我被表面的演奏骗了吗?还是说从女人变为母亲, 必将如此?
——简直和诅咒一样。
无自觉地抓挠常被掐住的小臂,陷入混乱后,我的视线在全然信任的公生和平静的早希之间游走。
细小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和早希交谈的甚尔。
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下一秒,宽大的手掌便盖了过来。
稍微有些粗糙的手指从手背向下抓住掌侧,制止了我自虐一般的行径。
小狗用大拇指指腹慢慢揉搓我的掌心,温柔的动作让情绪逐渐冷静——
我已经从家里逃走,没必要再思考这么痛苦的事。
我感兴趣的只有钢琴罢了……
压住心里的躁动,我托甚尔继续打听,试图将注意力单纯转移到钢琴本身:
“百货商店的表演应该不值得您这样的钢琴家专门到访。”
“最近,池袋还有别的音乐会么?”
高水平的演奏水平引起了早希的注意,而对她作品如数家珍、表示倾慕之情的行为又在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多亏了大家族培养的仪态,以及没有攻击性的外表,早希好像认为我是出身良好、就读音乐大学的小姐。于是谈及本次行程,早希并未隐瞒:
“嗯,是我的朋友濑户纮子近期有场私人演奏,她邀请公生作为特别嘉宾一起出席。”
“她还给了我几张入场券,让我带丈夫和朋友……不巧他这次出差了。所以如果感兴趣的话,请和恋人来一起听听看吧。”
丈夫的缺席让早希的表情略显黯淡。似乎是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失落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早希便重新打起精神,从皮包里分出两张邀请函递了过来。
濑户纮子,与早希师出同门,国内首屈一指的钢琴家。
明天下午的音乐沙龙,将是她出国参赛前最后一场表演。
以黛蓝夜幕为背景,精美的烫金卡片在商场的柔光灯下闪闪发光,令我呼吸一滞。粗粗略过曲目表,圣桑、肖邦、贝多芬,这无疑是一场音乐盛宴,我的目光几乎化为实体扑上往纸面。
甚尔笑了一声,无需提醒便双手接过邀请函,毕恭毕敬地道谢说:
“谢谢您,我们一定会去的。”
拒绝了几位邀请合影的年轻人,我与甚尔踱步前往商场的宣传台拿参与表演的礼品。能请来一座施坦威,商场显然和琴行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礼品除了百年庆的日历摆件、笔记本、钢笔套装,还有一份标注商场特别优惠价的钢琴清单。
将礼品收进购物袋,和之前购买的商品一起交给百货大楼的货运处,甚尔唯独留下了琴行的宣传页。
他静静注视钢琴介绍,表情所有所思。
像获得珍宝的孩子,将邀请函放在手心赏鉴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将它收起。
沮丧烟消云散,我搂住甚尔的胳膊询问他:
“你在想什么?”
天色已暗,霓虹灯将池袋的夜晚装饰得流光溢彩,而街道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每个交流。
就算是我,也能随意地张开嘴唇,佯装正常和丈夫交流。
他将宣传页折好,贴身放入衣兜。
“在想当初应该再强硬点,把禅院家整个拿下来。到时候,你也可以直接出国拿个大奖什么。”
以武力值夷平禅院家绝非终点,御三家之上还有咒术组监部。一帮老古董组成的联盟制定了一系列咒术师需要遵守的规则。
所以不谈零咒力的甚尔当家主,挑战老观念权威所要面临的挑战。
天元家的小姐光明正大抛弃祖传术式将会遭遇的残酷对待,也让我胃部一阵阵发紧。
说到底,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游离在规则边缘,偷偷满足自己罢了。
一朝拥有安逸就会瑟缩忍受,并没有胆大到直接反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