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酒吧里的舞台就离得有点远了。
唐斯彧从吧台侧边走出来,乐队里一挺着啤酒肚的友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叫他:“嗨,少东家。”
唐斯彧过去,几人便放下手中乐器从舞台上走下来,将他给围在中间,他身材本就高挺,个头在他们之中不落下风,一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他。
刚刚打招呼的啤酒肚友人递来一杯威士忌,唐斯彧笑笑接过,身体松懈地半靠着沙发背,黑衬只系了中间的四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他手里捏着半杯酒,同乐队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正在交谈,看嘴型说的应该是英文。
他模样漫不经心且慵懒,就是个久经酒场潇洒浪荡的富家大少爷,感觉还有点渣。
林鲸看向唐斯彧那边,刚巧唐斯彧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干净,侧头瞥过来的时候,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贺溪连忙冲唐斯彧挥挥手。
林鲸以为唐斯彧会说点什么或者是过来找方知知他们,但唐斯彧没有,他目光清淡地盯着林鲸半会儿,脸就偏了回去,留下一地的忽视和冷漠。
这时有人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抬抬酒杯跟那几个外国友人笑了笑,就将酒杯放在一旁的高脚桌上,人走出酒吧,到外面去了。
林鲸的心蓦地往下沉了沉。
他什么意思?
“为了表演,斯彧连着两天都在排练,没兴致很正常,女明星你千万不要乱想,真的是斯彧让我叫你过来的,”贺溪赶紧解释道,他怕林鲸一个想不通提起大白兔奶糖的事,到时候方知知跟他闹就完蛋了,“等他忙完肯定就来找我们,你信我!”
方知知边吃边也道:“斯彧哥忙的时候就这样,可专注,谁都打扰不了他。”
外面意料之中的,因为唐斯彧的出现,掀起一阵热潮。
林鲸视线移到窗外,观众席里,李言霜坐在第一排,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在人群中亭亭玉立,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她手里拿着相机,眼神一直在唐斯彧身上。
活动正式开始,主持人念了半天开场白把气氛炒热,舞台侧边,唐斯彧跟梁烈琛说了两句,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和吉他走上舞台。
全场莫名一致地安静下来,舞台布置得很精美,冷暖色调完美结合,加上唐斯彧自己改编的谱子,音乐跟着他怀里的吉他声一道响起之时,情绪能立刻被带进他的世界里去。
跟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又迷人。
唐斯彧唱的是《反方向的钟》,是他分享在她微信里的那首——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
他声音清清淡淡慵慵懒懒,时而让人觉得像那冬日里遥不可及的月光,时而又一字一字近在咫尺充盈满耳,令人欢喜。
林鲸有些意外,她没听过唐斯彧唱歌,没想到还挺好听,因为从第一次遇见,她就感觉唐斯彧拽凶拽凶的,大抵不会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更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干这种正儿八经的事了。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听完歌,林鲸以为唐斯彧就会过来了,她端端正正坐等,看着唐斯彧走回酒吧,却没有往他们这里来,只偏头淡淡冷冷地瞥了两眼林鲸,而后收回去,往楼上走。
他在冷她,他根本懒得理会她。
那为什么还叫她过来呢?
给她下马威吗?
一整个下午乃至到晚场,唐斯彧都没来过他们这里,倒是梁烈琛跑得勤,晚上还给他们安排好一切,叫他们留下来多玩会儿。
唐斯彧在楼上待到天色黑尽,下来就跟一帮看起来也是富家子弟的人喝酒,林鲸忍着。
贺溪去找他两次,他理都没理,林鲸也忍着。
直到李言霜和一个成熟女人走进酒吧,坐进他们那桌,他一改清冷常态跟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林鲸突然间觉得没了意思。
不是因为唐斯彧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唐斯彧跟谁聊聊什么都与她无关,而是她后悔了。
她今天不该来这里,不该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好强和胜负欲来这种地方被人冷落忽视,她不应该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情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赢了又怎样,唐斯彧根本不在乎谁输谁赢,他依旧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和影响。
只有她还在纠结,抓着一点上风就觉得别人要臣服在她脚下才算结束。
可唐斯彧早就结束了。
她依然是一个失败者。
林鲸拿起包包站起来,沉迷打游戏的贺溪抬头,方知知没在,刚去洗手间了。
“你干嘛去?”
“我先回去了。”
头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林鲸双臂紧了紧,转身欲朝酒吧门口走之时,一服务生脚急,没来得及反应,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全洒在了她的裙子上,盘子碗筷叮叮当当砸散一地。
可能是新来的,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林鲸还没喊,服务生先替她尖叫了好大一声,然后一个劲儿跟她低头弯腰道歉。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真的很不好意思......”
动静大,引来了四周的围观,包括唐斯彧在的那桌。
紧接着有人认出了林鲸。
“卧槽!那不是演什么电影火什么的林鲸吗?”
所有人震惊的同时,舞台上的音乐换成了节奏感极强的舞曲,五光十色的灯缓缓在头顶打着旋,整个昏暗的酒吧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变得黯淡,映照着场内不同的人却是同一种表情的脸。
林鲸摇摇头表达自己没事,绕过服务生就走向酒吧门口,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下一秒,她又特别懊悔今天出门前没翻翻黄历,一个喝得烂醉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冲出来堵在过道中间,拿着瓶啤酒在她眼前晃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