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把屏风架上的浴巾扔到他脸上,怀钰闷闷地笑了,拿着浴巾开始擦身,也不避着她,边擦边问:“吴不平见过你姐了吗?”
“只看了一眼,没见面。”
沈葭想起吃饭时吴不平说的话,忧虑道:“她想……看姐姐的身体。”
怀钰一愣,问:“为什么?”
沈葭道:“检查她身上的伤。”
沈茹来王府的第一天,沈葭帮她洗澡的时候就看过了,她知道她身上有哪些伤,可吴不平却认为她说的不够准确,必须她亲自检查才行。
怀钰想了想道:“如果你姐姐不抵触,就……检查罢,不过要尽快。”
“为什么?”沈葭只想到一个可能,“要开审了?”
怀钰点点头:“后天。”
第二日,在沈葭和玲珑的哄劝下,沈茹乖乖脱下衣服,任吴不平检查她的伤势。
房中只有沈葭、玲珑、吴不平三人,辛夷站在门口把风,窗屉都被窗纱糊上了,房内点上灯,沈茹脱得一丝不.挂,连贴身的里衣都脱了,浑身赤.裸地站在房中,接受吴不平目光的审视,她稍微有些局促,双手捂着胸,腿也夹着。
玲珑像哄孩子似的,说:“小姐,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要乖乖配合对不对?吴先生是女人,又是七爷请来帮你的,咱们不能辜负七爷一片好心,是不是?”
沈葭站在一旁,心说这怎么还扯上舅舅了?
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没太大毛病,吴不平的确是舅舅介绍来的。
吴不平温和地笑笑,为了避免吓到沈茹,她今日特意换了身女子装束,只不过头发还是扎成男子发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无妨,大小姐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待会儿再继续。”
沈茹不安地抬起眼,看着吴不平,竟然放下了手。
昏黄的烛光下,她毫无遮挡的身体暴露在三人视线里,这是一具苍白、瘦弱、又伤痕累累的女性躯体,胳膊和双腿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两排肋骨清晰可见,几乎没什么肉。
距离沈葭在大街上救下她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身上的伤基本上痊愈了,只剩下隐约的淤青,还有那些消不掉的浅浅疤痕,每一处伤痕,都记载着那个男人曾经对她犯下的暴行。
吴不平轻轻地抽了口凉气,手持烛台,凑过去细看,一边吩咐:“王妃,麻烦你记录一下,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沈葭答应了声,走去书案前,摊开宣纸,饱蘸浓墨。
一番检查耗费了半个时辰才全部弄完,当吴不平说出“可以了”后,守在一旁的玲珑立刻抖着寝衣走过去,将沈茹裹起来。
沈葭搁下笔,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拿起那张墨渖淋漓的宣纸细看,上面差不多被写满了,狗爬字体挤挤挨挨。
吴不平放下烛台,走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皱眉:“王妃这字……还要再练练。”
“能看清就行了。”
沈葭吹了下纸上未干的墨迹,扭头问她:“你要我写这个做什么?不是要在明天大堂上念罢?”
吴不平反问:“不可以吗?”
沈葭蹙着眉,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这上面写的伤……有的太私密了,有很多百姓会去旁听的,要是当众念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吴不平冷冷一笑:“该觉得不好的是造成这些伤的人才对。”
沈葭一边觉得她说的对,一边又担心沈茹的名声,虽然她现在名声已经被败坏了,但这些见不得人的伤一旦传出去,老百姓会说成什么样啊?
不过还好沈茹不用出堂,只要保护得好,不让那些难听话传进她耳朵里,应该也没事罢?
沈葭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吴不平说:“王妃,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沈大小姐说。”
“啊?”
沈葭愣了一下,摸不着头脑地出去了,房门在她眼前关上,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说要单独谈吗?怎么玲珑也在里面,排挤她呢?
她气呼呼地在庭院石阶上坐下,辛夷立刻道:“王妃,快起来,刚刚下过雨,地上凉。”
沈葭只得站起身,辛夷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垫着,这才允许她坐下。
两人坐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身后吱吖一响,吴不平推门出来了,同行的还有沈茹。
沈茹巴巴地走到她跟前,眼神怯弱,因为长久没开口说话,口齿变得有些笨拙吃力:“妹……妹妹。”
沈葭赶紧起身,看着她问:“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沈茹小声道:“我……我想上堂作证。”
沈葭:“……”
沈葭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很想在这院中暴走几个来回,又怕吓到沈茹,只得强行按住内心的吃惊和抓狂,尽量柔和地问:“怎么突然想出堂作证啦?那不好玩的,你乖乖待在家里就成了,别的事有吴先生替你去办。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她很厉害的,我娘当年争家产,官司就是她帮忙打的,她是天下第一,逢辩必赢,定能打赢你的官司,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沈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被拒绝,急得结巴起来:“我……我知道,我……我不是……”
她越着急,话越说不清楚,沈葭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还是吴不平打断道:“王妃,你姐姐知道出堂作证意味着什么,不信你听我问她。”
吴不平转向沈茹,口吻严肃地问道:“大小姐,你知道会有许多百姓来旁听吗?”
沈茹点点头。
吴不平又问:“你知道主审官是个迂腐的道学老头,满肚子三纲五常,不仅不会对你抱有同情,反而会二次羞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