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没有放过灰狼们,风还在树林里穿过发出恐怖的呜呜声响,雪片不是在飘,而是在往下倒,如果不是把狼穴挖在斜坡上,这会儿可能已经连洞口都要堵严实了。
就算如此也是堵得不轻。
安澜和其他灰狼还是得不停地进行清理,有时是把雪刨出去,有时是用身体在外面挡一挡,以免影响到凌晨时分开始分娩的母狼王。
公狼王往洞口凑了一次,似乎想去看看情况,结果被对方毫不犹豫地吼了出来,只能蔫巴巴、孤零零地坐在雪地里。
按照习惯,它们应该在这里守着。
但狼群已经很久没进食了,大家都害怕阿尔法没有力气生产,也害怕没有乳汁去喂养小狼,只能分出一部分成员留下看守,其他成员组成小队再次外出去碰运气。
公狼王留了下来。
小队里地位最高的是贝塔狼。
整个狼群的命运都压在安澜的肩膀上了。
第156章
安澜在狂风中艰难开道。
这是她第一次扮演引路者的角色,前方完全没有任何动物走过的痕迹,只有白茫茫一片雪原,松软得像刚做好的棉花糖。
灰狼是为雪地而生的。
更轻的体重、更大的脚掌、更适合长距离奔跑的肌肉构造,让它们在和有蹄动物的深雪区赛跑中总是能获得上风——
前提是能找到这些有蹄动物。
离开狼穴两小时,别说鹿群牛群了,连只兔子都没见着,倒是远远见到了前段时间毫无音讯的白嘴猫猫,在远处一晃就消失了,想必日子也不好过。
这种天气能出现点异色就算奢侈。
奔跑久了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树林被抛在身后,参照物只有天边的群山,在狂风暴雪中被简化成巨大而模糊的阴影。
安澜品尝到了嘴巴里的苦涩。
饥饿感在胃中燃烧,抽取浑身上下的力气作为燃料,带来阴冷的、尖锐的刺痛。
哪怕尝试鼓舞士气,平时能穿透浓雾的嗥叫声也会显得无比单薄,单薄得像一片羽毛,轻而易举地被狂风卷住,撕碎在了原野之中。
不如保持沉默。
在沉默中,疲倦渐渐占据上风。
安澜慢下脚步,让身后的松树场公狼王和大黑狼赶超上来,在近处共同承担开道的职责,并且提供它们的生存智慧,可这两头大狼也对方向毫无头绪。
入冬以来常常见到的驯鹿群去哪了呢?
总是固定在一个区域活动的野牛群又去哪了呢?
即使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即使这场寒潮来得无比凶狠,让它们改变了活动规律,也不能干脆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吧?
没有猎物就无法生存。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安澜抬起鼻子,喉咙微微抽动,尝试从风中捕捉到哪怕一点有用的信息,但这个举动仍然收效甚微,只是加速了鼻子周围霜的凝结。
一阵躁动的情绪在狼群里穿梭。
黑狼重新往后落了一点,可能是去履行贝塔狼的职责、安抚普通成员,大约几分钟之后,它又重新回到第一梯队,表达出了无声的支持。
它明白,她也明白——
狼群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
在猎场和洞穴中来回穿梭会消耗大量体力,而且是无谓的体力。狼穴附近没有,狼穴外圈没有,那么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不成功,不折返,死也要死在外面。
安澜迫使自己继续奔跑。
引路者不停下脚步,大群不停下脚步,零零星星的几头狼也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迷失在恐怖的风雪中,饥寒交迫而死。
就这样拖着拽着,狼群又向前移动了数公里。
此处已经无限接近西北侧的领地边缘,因为褐岩狼群遭遇猎人的重创,轻易不会往东侧扩张,再加上分界线是一条大河,横渡很麻烦,所以谷地狼群平日里对这一块的防御比较松散,过来的次数也不多。
结果反而是这最没有存在感的西北角给了狼群一个最大的惊喜——
黑狼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掉落的鹿角。
形状扁平,角面粗糙,看起来像某种奇怪的扇形珊瑚,足足有半个狼身那么大,是雄性驼鹿在冬末春初换下来的旧角无疑。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没什么,关键是这枚鹿角有大半还没有被冰雪覆盖,而且上头的驼鹿气味很重很新,一看就是最近脱落的。
这可能是狼群数天以来最接近猎物的一次发现。
十二头灰狼齐齐精神一振,连走路稍微有点点跛的某头松树场灰狼都兴奋地嗅个不停,眼睛饿得发绿,牙刀露在外面。
狼群沿着河流寻找。
约莫找出半公里,安澜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本来就若有若无的气味随着行走彻底消失了,她突然想到:
该不会驼鹿是往河对面去了吧?
那消失在猎场里的驯鹿群呢?也往西南去了吗?
安澜伸出一只前爪试了试积雪的冰面,觉得有雪和毛发的缓冲,行走似乎不那么艰难,平衡还是能保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