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
薛皇后突然笑了,“本宫也不知,毕竟一向不理世事的陛下哪里会给臣子赐婚,所以这场婚事,说不定一开始便是李家要的。”
“或者说,是他李鹤珣要的,陛下,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薛皇后施施然的看着那边如同一家三口般热闹的人,似乎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何李家没有半分怨怼的接受了这门婚事,为何那样的女子,能让向来不近女色的李鹤珣宝贝似的护着。
只有心甘情愿,步步为营,才能出现如今的这一幕。
掌心紧紧的攥着,方才嬷嬷在坤宁宫劝解她的那些话不过片刻就成了泡影,在那些影子中,是她曾经与冯二郎的点点滴滴。
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越发的想要。
时间越久,越觉着皇后之位就如同美人枯骨,百年之后除了名讳,什么都留不下。
那女子戳在李鹤珣心口的指尖像是穿过树影,戳在了她的心口上,刺痛与不甘让她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娘娘,咱们走吧。”
步摇轻晃,薛皇后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带着宫人离开。
李鹤珣攥住沈观衣不安分的手指,似有所感的回了头,青竹簌簌,假山石后的回廊上朱红一晃而过,他垂下眼睫,“该回去了。”
喧闹静止了一瞬,只剩下孟宪一个人张着嘴巴喋喋不休,似是并未发觉二人之间的氛围在顿时变换,“表嫂,你陪我去找花花吧,你陪陪我吧……”
他一头撞在沈观衣纤细的手臂上,沈观衣疼的嘶叫了一声,李鹤珣顿时揪住孟宪的衣襟,一把将他提到了一旁,“将他带去贵妃娘娘宫里。”
好不容易溜出来的孟宪‘嗖’的一下躲在沈观衣身后,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子,缩着脖子,只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李鹤珣,“表嫂,表哥好凶,你帮帮我。”
“不怕,表嫂在呢。”沈观衣温柔的声音似有蛊惑,随即慢悠悠的向他递出手。
孟宪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将肉肉的手放在沈观衣的掌心上,心底雀跃不已。
那些他仅知晓的夸赞之词,一股脑的在心中往沈观衣身上堆,表嫂又好看又温柔,还会护着他。
孟宪忍不住对着沈观衣咧嘴笑道:“表嫂,我——”
“抓住了,带回去吧。”
孟宪:……
宫人们接连上来扶住孟宪,在他傻眼的神情中,被人簇拥着离开。
走了许久,他才气愤的回头看着沈观衣,小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里还包着泪。
他是芸贵妃宫中的皇子,今日皇后寿辰,芸贵妃与皇后积怨颇深,多年不对付,让芸贵妃勾着笑脸与皇后道贺,或许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芸贵妃不来,自然也就不许孟宪出现在寿宴之中,若沈观衣不将他抓住,待十五在皇后寿宴上一事被岳萧芸知晓了,就会成为一桩麻烦。
人走后,周遭静谧的只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沈观衣方才在薛皇后眼中的泼辣劲儿尽数褪去,她一个人迈着步子走在前面,步摇上的银花摇摇晃晃。
瞧着像是又生气了。
李鹤珣想起方才那些斥责之言,短叹一声,薄唇轻抿,上前道:“方才事出有因,你——”
话音未落,便不期然对上沈观衣明艳的小脸,她眉梢上的得意怎么都掩藏不住,“我方才的表现如何?”
表现?
这下换李鹤珣莫名,不知晓她话中所指什么。
沈观衣从旁的枝叶上揪下来一朵嫩黄色的小花儿,“方才皇后就在假山后,那么多人站在那处,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我又不瞎。”
所以……
李鹤珣看向她,“你是故意的。”
故意配合他。
“皇后娘娘这人啊,瞧着端方,实则骨子里大胆又野心勃勃,她年少入宫,仅有的一段风月被人掐断,不似旁的女子那般哀戚,反而很快便认清现实,最终登上了后位。”
在李鹤珣愈加幽深的眸子中,沈观衣继续道:“圣上喜爱美人儿,皇后也不似当年,本就貌合神离的夫妻,感情自感不会有多深。”
“更何况,皇后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应当早就腻了吧。”
就像她当年在摄政王妃的位置上坐了那般久,后头不也腻了,总想找些新奇的,或是从未得到过的事情让平静无波的日子生出些波折来。
“人老珠黄的时候,便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沈观衣笑道:“皇后的从前,能让她念念不忘的,应当就是她那最终无果的情爱了。”
嫩黄的花儿在她的指尖转动,“你说,她方才瞧见了那一幕,会如何想?”
“会让她心中所念达到顶点。”
沈观衣突然停住脚步,将手中的花拿到李鹤珣耳边比划着,似是想要给他戴上,“可冯家不是早就迁出京城了吗?她就算想续前缘,也找不到人啊。”
李鹤珣讳莫如深的盯着她,“你不是说,她念着的是那段情爱,只要能给她,人是谁都可以。”
“所以……”沈观衣弯着双眸,最终将那朵嫩黄的花儿别在了李鹤珣耳边,“那个人今日一定会成功的。”
前世没有这一遭,李鹤珣都能让那二人不顾宫中人多眼杂,去冷宫相见,更何况眼下她还配合着李鹤珣推了一把呢。
抬手露出的一截皓腕被人握住,李鹤珣问她,“你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沈观衣学着宫里那些神叨的道士,摇头晃脑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