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盛宓门前,阿九的手抬起又放下,徘徊不定。是拉不下脸认错,还是觉得自己没错,现在的她仍纠结不明,不禁怨恼自己竟有如此忸怩的时候。
也罢,等她理清再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她默默叹气,将怀里那包快捂化了的粽子糖拿出,不声不响地放在门口,做贼似的逃走了。
正对梯间悬挂的那盏灯像是快灭了,微弱的火光在琉璃罩里挣扎跳动,恰巧撑到阿九路过,倏忽暗却。
想起蓼汀的话,奇异的感觉爬升心头,促使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向前探上扶手,抬头望去。这段通往楼上的阶道,明明走过无数遍,却在这时显得漆黑,幽深,仿佛是引人抵达未知的深渊。
阿九的手莫名生寒,猛地缩了回来。她沉思许久,最终去了蕙娘那里。
她正散漫地席坐在地,双目怔怔,直盯矮几上的小火炉出神。听见推门的动静,她才恍然动了动,着手撬开茶饼,头也不抬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
阿九无言以对,静静坐在她的对面。
敞亮房间里暖融融的,安静极了,只有沸水顶碰壶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水汽升腾,撞向旁边的白玉瓶壁,一下子扑散开来,上面斜插的秋海棠得以熏染,枝叶滟滟,更显花簇盛放,掩实蕙娘低垂的眉眼。她双手不歇,摇香醒茶,却不紧不慢,一派岁月安然的景象。
多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倦意袭来,阿九软塌塌地趴在了案几上。
“累了?”蕙娘笑觑,添水润茶。
阿九枕臂,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这几日,阿盛虽然嘴上不提,我却能看出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你。”
“我知道。”阿九闷闷道:“我也是。”
“你们呦,彼此在乎却又遮遮掩掩……”蕙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分茶。
澄黄的茶汤注入面前的杯盏,几不可见的水沫溅出,阿九微微眯眼,想何时变成了这样?从下山开始,杀小白开始,还是不能再叫阿娘开始?想着想着,四溢的茶香像能浸润双目,她怅然挺身,抬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喝完还嫌不够,又将另外几杯抢去。
看得蕙娘一愣一愣的,阿九连连喝完,讪讪道:“……我就是渴了。”她放下杯子,故作委屈,“你这样瞪我是怪我牛嚼牡丹吗?”
蕙娘还能怨什么,她话题一转,“哦,我是在看,你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
“那倒没有。”阿九哀叹道:“不过是为了替某人管理赌坊,忙得我左手吃饭喝水,右手拨珠计账,久而久之就成习惯喽。”
“得得得,还跟我诉上苦了。”蕙娘爽快,“赚钱我们四六分,总成了罢。”
“好。”阿九满口答应。
“那就……”
未说完,阿九添了一句,“你四我六。”
“小狐狸可真会得寸进尺呀。”蕙娘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消气,大方道:“好,都依你,谁让你是我的小祖宗。”
几个玩笑后,阿九轻松许多,似不经意提道:“我听说,蕙姨带回来一个神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