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瞻笑了笑,“那你吃生稻米又是什么,一只紫皮老鼠?”
照微:“……”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容汀兰只走在他们前头两步,离得并不远,耳听得他们嬉闹声越来越过分,在前头清咳了两声,并未回头,说:“你们跟上些。”
照微闻言,忙撇开祁令瞻,三两步追上容汀兰,挽住她的胳膊,不服气的神情与从前一模一样,只是当着冯粹的面,没好意思再告状说哥哥欺负她。
祁令瞻也抬步跟上去,欲盖弥彰道:“方才只是在与娘娘商量推广稻种的事。”
容汀兰听了只觉得好笑,追问道:“可商量出什么来了?”
照微不说话,又用那双水灵灵的秋水目瞪他,祁令瞻缓缓垂眼,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扯。
他的声音温和如拂面而过的清风:“稻田的地形与麦田不同,生长时需要引水漫灌,因此需要在四周建造田陇,蓄积水分。我刚刚突然想到,这样的地形是不利于骑马纵跃的,倘此稻种真能种到北方去,在城外广建塘坝,既能解粮食之乏,又能天然做阻挡北金骑兵的屏障。”
他刚才扯照微的袖子,确实是想与她说这个想法,只是看她明眸皓齿,可爱动人,不小心打了个岔。
听了这话,其他三人都愣住了,照微回头远眺田陇,想象祁令瞻所说的情形:城池之外广开塘坝,种满新稻,蓄积水源,骑兵冲刺时很可能会受阻乱作一团,此时城头的弓箭手往外放箭,将会人仰马翻,必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到此,她心头忽然窜起一阵细细的热流,虽然还未尝试,但她有预感,这会是一个好办法。
她高兴地抓住祁令瞻的袖子:“我回去就派人去西州试试!”
冯粹的神情十分感慨,退后一步,向祁令瞻深深一揖。他说道:“此为救国之计,流言说丞相大人受北金好处,故而百般阻挠抗金,实在是对丞相的污蔑!”
祁令瞻对此神色淡淡,既无受辱之色也无欣慰之意,只是叮嘱冯粹道:“此事尚未实行,还请冯先生在朝中保密,免得叫北金先听到了风声。”
冯粹保证道:“下官只管种稻,不谈其他,请丞相放心。”
看完了新稻种,照微满心满意都想着在大周北境修建塘坝的事,既想其可行处,又想其不可行处,总之想到了什么就叽叽喳喳与祁令瞻说,不自觉地拽着他的袖子靠近他,到了马车上更是与他坐在一侧,一边说一边沾了茶水在檀木小几上画图,鬓间的珠花一晃一晃地拂过他的侧脸。
祁令瞻仍顾及容汀兰在场,勉力作出一副坐怀不乱的君子模样,容汀兰见了这一幕,心中仍有几分别扭,对他说道:“回城后不必送我回府,将我送到最近的铺子就行,我顺路去看两眼。”
剩下的路叫他俩自己腻歪去吧,她可真是没眼看。
祁令瞻温然应声:“好。”
最近的铺子就在城门边上,容汀兰几乎是一回城就下了马车,祁令瞻目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铺子里,回头见照微仍聚精会神地沾着茶水,在小几上涂涂画画。
“照微。”
“嗯?”应了一声,却是眼睫毛也懒得朝他抬一下。
祁令瞻伸手将她画下的茶渍一把抹去,照微正要跟他急,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重重抵在厢壁上,低头吻了下来。与方才装模作样的冷淡不同,此刻他几乎是急切的、热烈的,她越推搡,两人之间的姿态就越是亲密,贴得越近。
唇齿间隐约有浅浅的稻米的甜味。
一解燃眉之急后,照微眼泪汪汪地控诉他:“我刚琢磨明白的塘坝图,你赔给我!”
祁令瞻仍将她拥在怀中,慵声含笑,在她耳边低低道:“今夜我去福宁宫找你,给你带冰镇的石榴葡萄,还有画好的塘坝图,行不行?”
照微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过了戌时我就睡,我才不要等你到子时了,你若胆敢再爽约,我就把你绑成一只鸽子,先拔毛再下锅。”
“随你处置。”祁令瞻再三保证,垂目瞧着她,忽又鬼使神差地说:“今夜也穿这身衣服吧,好吗?”
照微得意一扬眉,“不好。”
第94章
水殿风来珠翠香, 帐中沉露湿海棠。
许是睡前厮闹太过的缘故,照微睡得并不沉,在宽敞的榻间翻了几次身, 无意识地将勾住脚的衣服踢下榻去。
祁令瞻披衣在屏风外坐着,听见动静,起身走过来, 将落在地上的薄紫云纹衫裙拾起,本想理平整,却见那娇贵的薄纱已被撕扯得难以入目, 难得生出一点惭愧的良心来。
红色衬她明艳,紫色衬她毓秀,这些鲜艳的颜色罩在她身上, 总是叫人过于心动, 以至于失了分寸。
他心中默默想到, 下次不能再这样糟蹋东西,被洒扫的宫娥瞧见,心里又有闲话……只是此事也不能全怪他,她有时恶劣得很, 故意作弄人, 纵使修成圣人心性,也难以与她温水拂玉、春风化雨。
也不知是纵容他,还是她偏偏喜欢这样。
祁令瞻靠在榻上,伸手描她的轮廓, 沿着秀致的眉骨鼻梁,向下停在唇珠上。
照微被他撩拨醒了, 气得咬住他的手指,偏又不敢用一点力气, 不知祁令瞻正兀自心猿意马,所以他将其视为一种邀请,顺水推舟地缠上来。
这回连蚕丝薄被也踢到了地上,照微又出了一身汗,彻底清醒过来,披衣起身,一面奚落他,一面摇摇晃晃地去水温尚热的汤池里沐浴。
回来时见他气定神闲坐在屏风外的小案旁,就着一盏琉璃宫灯,装模作样地翻看一份折子,唯有眼尾的余绯尚未藏尽,于清冷中透出一弧靡艳。
不由得心中微动,揽衣凑过去,“谁的折子写得这样好,叫你这时候看迷了眼?”
祁令瞻语气淡淡:“江逾白。”
“嗯?”
他将折子翻给她看,说:“江逾白快要回来了。”
“这是好事,”照微懒洋洋地俯在案上,“等他回来,轻骑精卫的筹备就能更快一些,我简直要等不及了。”
祁令瞻问她:“江逾白替你办了这么大的事,此次你准备赏他什么?”
“我正犯愁这件事呢,”照微叹了口气,“逾白不爱财,不好风雅,他性格谦和淡漠,平时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喜好,要么等他回宫以后,让他自己请赏吧。”
“不妥。”
“哥哥觉得哪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