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活人。
该活人还保持着靠墙坐立的姿势,楚辞站在门口,按亮了一盏小灯。光像是空濛的薄纱透析在黑暗里,不论是他被纱布簇拥的凌乱的头发,还是挺直的鼻梁,那双深沉的、冷翡翠似的眼睛,都线条化了,冷而黑暗,被打上浓重的阴影,像一幅冷峻的版画。
只有好看的人才会像画。
上校无疑就是这种人,但是比起看他本人,楚辞其实更想看他昨夜被缝合的伤口。他将小灯放在了床边,照见西泽尔的脊背,他虽然依旧坐着,但是比起老林还在的时候姿态放松了些,有几分疲惫的散漫。
楚辞道:“我给你换药。”
其实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换药时间,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无事可做而已。
西泽尔自觉地动手拆掉了绷带,他想和楚辞说几句话,思考了半天,终于慎重的开口:“你是男孩?”
楚辞:“……”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眼睛长得又大又好看的份上,他一定给他两拳让他知道熊猫为什么是国宝。
他面无表情道:“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谢谢。”
他说得老气横秋的,但是配着一张白白粉粉嫩嫩好像小女孩脸颊,卷翘的长长睫毛和玻璃珠子般剔透的大眼睛,滑稽而可爱,让人忍不住想rua。
西泽尔抿了抿嘴唇,将手背在了身后,眼睛看着天花板心不在焉道:“知道了。”
楚辞腹诽,知道了?你知道个鬼!
他拿着小灯凑近西泽尔的伤口,他本以为会有血迹渗出,结果讶然的发现这个人愈合力逆天,不过几个小时,伤口缝合处竟然已经省长陈糊了一层粉红的组织膜。
难道这也是老林说的,基因优秀的缘故?
楚辞索然无味的将绷带又裹了回去,他转身欲走,上校冷不丁道:“你们前一晚去水循环厂干什么?”
原来你早就认出来了啊。楚辞慢吞吞的回头,决定回答他:“家里没水了,过去碰碰运气。”
“有什么收获?”
光线昏暗,如果不把灯打近了,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西泽尔敏锐的感觉楚辞在盯着他。这小孩眼睛很大,瞳仁黑而清澈,像是深夜落了星星的水面,可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却不是稚儿该有的天真好奇,反而很有力度,几分沉着。
一秒钟,西泽尔忽然明白了他盯着自己的用意,他看着楚辞白白嫩嫩却又故意面无表情的小脸沉默了一下,只好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枪威胁你……”
“那你呢,”楚辞打断了他的话:“你来锡林干什么?”
西泽尔微微皱眉。以净土号为旗舰的311舰队负责将某件编号d-079的物品从新月基地押运回中央星圈。彼时他正在净土号实践服役,担任舰桥领航员助手,因此理所当然的参与到这场押运之中。
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运送任务,舰长对动用整个舰队来押送一件物品很不情愿。西泽尔曾劝他谨慎一些,但他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小题大做。
可没想到从他们刚离开新月基地的空间港不久,猝不及防就跳入了敌人的包围圈。
对方携带重火力武备,似乎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一场恶战过后舰队被打散,他驾驶着轻舰好不容易逃出包围,却发现自己已经偏离航线,更没想到,那里竟然会凭空出现一个未登记的跃迁点等着他。
原来这一切早有预谋。
最后一刻,指挥官在通讯频道大喊“情报出现偏差”,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桩事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可预料,他被迫跃迁,因为临时建构的跃迁点不稳定而坠毁在锡林,看样子他们似乎是借用了水厂的蓄积水动能来支撑临时跃迁点。
但是没想到他们会一直追到锡林。
西泽尔险之又险的逃脱,无处可躲,最后流落在落水集,却又遇上了基因异变。
真是多事之秋。
西泽尔道:“执行任务。”
一句敷衍而又笼统的回答。
楚辞耸了下肩,准备关掉小灯。西泽尔又道:“昨天那条街是什么地方?”
楚辞说:“落水集。”
“那——”
“病人不要说太多话。”楚辞说着,从旁边的医疗箱里摸出一剂镇定走到他跟前,“伸手。”
西泽尔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来。他的手指骨节均匀修长,十分好看,楚辞心想,这么好看的手经脉一定很分明,不解剖可惜了。“啧”了一声,一针扎在了西泽尔好看的手心里。
……
一个小时后,老林从外面回来,楚辞跑过去问:“有结果了?”
“没,”老林脱掉防辐射服,“得等48小时。”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窗外模糊的雨声别无其他声响,他惊讶道:“上校睡着了?”
楚辞道:“我给他打了一针镇定。”
老林更惊讶了:“我看他情绪很稳定啊,打什么镇定?”
楚辞抿了抿嘴唇,嫌弃道:“他话太多。”
“……”
老林道:“整挺好。”
半响,他问楚辞:“那以后要是你话多,我能不能也给你打镇定?”
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