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其他人也不由哄笑。
沈知意这边笑笑闹闹气氛正好,沈家人过得可就没那么愉快了。
自打沈知意下乡,先是沈知行被张云卿一通暴揍,那是真没收手,要不是张寒梅站在一旁亲眼看着,回头都不敢认那个鼻青脸肿的猪头是她儿子。
家里沈知秋这个病号还没好,又添了沈知行这伤患,气得张寒梅天天在家骂人,就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就算是她最偏心的沈知行,有时候也得挨她刺。
沈知行也是一肚子火,拍着筷子破口大骂沈知意,“我拿她当亲妹子,她呢?个黑心肝的白眼狼,还撺掇舅舅来揍我,看我不好过了她就高兴了是吧?”
沈知行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并没伤筋动骨,但皮肉伤也是伤,他一动怒,张嘴说话嘴巴和脸都抽抽的疼。
张寒梅也觉得丢人又气恼,“白养她这么大,就是个白眼狼!”
沈知秋先前在沈知意手里吃了这么多的亏还没法说,现在可算是找着突破口了,担心地看着沈知行的伤,又看看张寒梅和沈建国,小声道:“知意一直觉得我们让她下乡,全家都对不住她,心里一直憋着气呢。”
“她有什么好气的?嘶——”沈知行愤怒地拍着桌子,忍下了嘴角的痛处,双眼几乎要喷火,“我都把家底都给她了,她还不知足吗?”
那笔钱凑一凑,都够买个大件了,不就是下乡吗?有那笔钱在,能饿死她沈知意?
沈知秋弱弱开口,“乡下毕竟不比城里,知意心里有怨气,估计是想着以后回不来,就让舅舅动手打了大哥出气吧。”
“怎么?她还敢不认这个家不行?”张寒梅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哪里亏着她了?别人家孩子下乡也没对父母这么大的怨气,就她,怨天怨地怨父母的,真能耐!有本事就别认这个家,以后都别回来!”
沈知秋暗笑一声,继续拱火,图穷匕见,“那可未必,她怎么会不认我们这个家,周厂长那天不是说了,让爸爸每个月给知意寄八块钱过去?”
这件事沈知秋憋在心里气了很久了,前段时间沈知意在家,沈知秋又因为被戳破是故意跌下台阶摔断腿的事儿理亏,一直没敢提。现在沈知意不在,沈知行被张云卿一顿揍,张寒梅对沈知意心生不满,这么好的时机,沈知秋当然不会放过,拱火技术已然是炉火纯青。
果不其然,张寒梅听到这点就炸了,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杯子都跟着跳了跳,沈家其他三人的心也跟着跳了跳,“这小兔崽子是故意的吧?她都算计好了是不是?老沈,你那工资,别给她寄了,寄给这个白眼狼,得把我气死!”
沈建国无奈,“周厂长开的口,邻居都看着听着,我要是反悔,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再说了,周厂长当初说的可是让会计直接往我工资里扣八块钱给知意寄过去,我能拦着会计不准他寄?”
张寒梅和沈知秋心里同时一堵,尤其是张寒梅,自从把工作给了沈知行之后,没了收入,张寒梅就十分没有安全感,表现的形式就是脾气变差,逮着谁就骂谁。
现在沈知秋给沈知意泼了这么多脏水,但沈建国的工资还得给沈知意寄八块过去,也就意味着张寒梅可以支配的钱又变少了,焦虑之下的张寒梅简直像一头被触怒的母狮,逮谁咬谁,“厂长厂长,就你能耐,家务事都能让厂长做主,沈建国你可真出息!”
又看到了沈知秋无辜的眼神,张寒梅心里的火也蹭蹭往上窜,“还有你!说知意心眼多,你心眼也不少!要是你不使心眼儿,老老实实下了乡,至于闹出来这么多事吗?”
沈知秋就算心眼再多,听到张寒梅这话也是真伤心,“我就该替哥哥妹妹无私奉献吗?”
张寒梅被吵得脑瓜子疼,摆摆手示意沈知秋闭嘴,脸色十分难看。
沈知秋就算再委屈,见张寒梅这可怕的脸色,也不敢再继续拱火,只恨恨想到,等她以后找个比家里好无数倍的人家嫁了,以后沈家人在她面前只有看她脸色的份,尤其是沈知行,有什么事来求她,她必定要把沈知行折腾成狗一样再松口!
沈知行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战,心里还挺奇怪,“天都热了,怎么突然还打冷颤呢?”
张寒梅听了,抬手摸了摸沈知行的额头,然后缓缓松了口气,“好在没发烧。”
被这么一打岔,张寒梅的怒火也散了不少,看着沈知行这猪头脸直发愁,“你这伤,上班的时候多注意点。”
沈知行险些跳起来,“我都伤成这样了还去上班?让别人看笑话吗?”
纺织厂那么多女同志,沈知行这些天早就看准了个漂亮的女同志,想要和她继续发展下去的。结果张寒梅让他顶着这个猪头脸继续去上班?他不要面子的吗?
奈何他的面子确实是要不起。张寒梅冷下脸,“不去上班你的工资从哪里来?你爸的工资还得分八块给那白眼狼,你再不干活,家里吃什么?全部喝西北风吗?你要是不想干,咱俩趁早把工作换回来,我接着干,行吧?”
“别啊,妈,哪有把工作当玩具,换来换去的?”沈知行果断认怂,“这纺织厂又不是咱们家的,哪能您说什么是什么。行,我去上班,行了吧?”
到底还是不痛快,沈知行起身的时候,瞥了一眼在一旁装无辜的沈知秋一眼,“知意是个混账,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煽风点火就属你最厉害。再生气,你也就只能在家挑挑火了,知意往你脸上抽的巴掌,你也还不回去了。”
沈知秋最忌讳的事就这么被沈知行大大咧咧地嚷了出来,气得沈知秋恨不得站起来再抽他一顿,忍了半天,沈知秋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来,对着沈知行阴阳怪气道:“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舅舅会揍你了,可能不是知意撺掇的,就是你自己欠收拾!”
“嘿沈知秋,你没完没了是不是?再胡乱咧咧,真以为我不会揍你呢?”
“够了!”沈建国一声爆喝,其他三人身体一抖,“吵来吵去的,这个家还要不要继续过日子了?再吵,全都给我滚去老家!”
沈爷爷和沈奶奶住在青市附近的乡下,说起来也是沈建国争气,自己成了工人,生下沈知行他们,日子也都过得不错。
现在沈建国动怒,让他们滚回老家,那也就是把他们赶去乡下,不方便不说,还得看二叔二婶的脸色过日子,傻子才去。
沈知秋果断低头闭嘴装哑巴,一派懂事听话的乖女儿模样,沈知行也气势一歇,低头陪笑,“爸您别生气,我和知秋闹着玩儿呢。再说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哪能去爷爷奶奶那儿长住,这不耽误事吗?”
说完,沈知行也学了点沈知秋的心眼,乐呵呵拱火,“不过知秋这断腿,去爷爷奶奶家养一养也挺好。乡下空气清新,又是大平房,不用上下楼,知秋到了那儿,还能时常让人推着出门转一转,有利于她的腿康复。反正她也不用上班,在哪儿都一样。”
要是眼刀子能杀人,沈知行早就被沈知秋给千刀万剐了。沈知秋脸色苍白,眼神慌乱地看着沈建国,“爸,奶奶对我还有误会,我要是去了,奶奶可能心里不大痛快。老人家这么大岁数,我就算不能好好尽孝,也不能给她添堵呀。”
好家伙,沈知行听得直咋舌,瞧这嘴,多会说话,怪不得那么多年知意一直比不过她吃闷亏,再坏的事到了沈知秋嘴里,都能被她裹上一层道德的皮,装点得五彩缤纷,突出的都是她的美好品质。沈知行觉得,就说话这点,他确实该好好学学沈知秋。
沈建国见他们终于消停了,按了按额角蹦出来的青筋,做出总结,“别再闹腾,还上班的上班,该干活的干活,都别多嘴,一家人有什么矛盾都别再提,总得继续过日子。”
沈建国轻易不发脾气,平时家里也都是张寒梅做主,冷不丁爆发一回,连张寒梅都吓住了,也不提什么生气不生气的,都静下来自己干自己的活。
不过,沈知意离开前的布局,还是对沈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首先是沈知秋,原本沈知秋形象多好啊,街坊邻居提到她就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现在呢?周围邻居见了张寒梅,默契十足地回避掉有关沈知秋的话题,完全不想再回忆那天沈知秋面目全非的模样。
还有本来打算给沈知秋说媒的人家,这事之后根本不露一点口风,还暗自庆幸自己说得迟了点,要是给亲戚说了个这么多心眼儿的儿媳妇,不得被埋怨一辈子?
沈知秋躲在家里养病还没感觉,张寒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心里也直发愁,沈知秋也到了年纪,先前眼光高想挑个好的,现在人家根本提都不提这事儿了,人脉也就这么点,想再找好人家,可就难了。
还有沈知行,沈知意当初的话到底还是在张寒梅心里扎了颗钉子。每次看到沈知行犯浑的时候,张寒梅都会忍不住想,这个儿子,是真的靠得住的吗?
再加上没了工作后的焦虑感让张寒梅的脾气愈发暴躁,对沈知行也没有以往的宽容。沈知行时不时挨骂,也十分烦躁,表现出来就更不耐烦了,又继续让张寒梅心里扎得更深。
如此恶性循环。
沈建国那里,虽然沈知意没留后手,但家庭环境越来越恶化,沈建国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如以往好了。
等到沈知意那封寄过来时,沈家人互相心里都有怨气,拆信的时候也没有别人家收到家书时的兴奋,只是单纯地拆了信,看看沈知意现在到底怎么样,分去了哪个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