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三米距离时,夜里忽然出现一个高挑男人,公寓两旁路灯昏黄,唐骁只看到他颀长背影,连同陷进暗夜里的下颌线分明的侧颜,他皱了皱眉,正要开腔警告,却见对方只是脱下长款羊绒大衣披在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阮栖身上。
下一秒,季时屹连人带大衣将阮栖抱起,回头淡淡睨他一眼。
街灯幽暗,季时屹一张俊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线将他高挑黑影拉得格外长,他眸色清浅,周身气势却十分惊人。
唐骁差点儿被气笑,瞄了一眼静默停在公寓对面的豪车,也不知道停了多久。吊儿郎当地走近几步,开腔道:“姓季的,我们家西西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有点自知之明啊你。”
说着,伸手就想把阮栖捞过来,谁知道这小妮子大概真是醉得不轻,又大约刚才被夜风冻着了,这会儿找到热源,大胆得往人怀里拱了拱,搂住对方腰肢,舒舒服服得闭上眼,睡得正酣。
唐骁的手顿时尬在半空。
季时屹便看一眼怀里的阮栖,扯一下嘴角,又隐约皱眉,大约也是有点嫌弃醉酒的女人,嘴巴上还是坚定:“我会送她回去。”
唐骁还要说话,兜里手机忽然响,是女友。
他不得不接起来,敷衍了几句,再抬眼,男人已经抱着酣睡的阮栖进公寓大门了。
唐骁想起阮栖公寓里那盏琉璃古灯,嗤笑一声,晾有洁癖的某人也不会对一个酒鬼多做什么,随手将外套搭在肩头,迎着冷风,施施然回自己大奔。
阮栖并不安分,季时屹腾手按电梯时,她滚动了一下,差点儿掉下来,幸好季时屹及时捞住她,饶是如此,她依旧作死地头部撞击到冰冷的电梯,疼得小脸皱眉抽搐,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竟是呜咽了几声,发出细细的,宛如小兽般的抽噎声。
起初哭得很小声,季时屹以为她只是撞疼了,难得拉下身段哄她,嗓音低沉轻柔:“快到了,忍一下好不好?”
大概是越哄越来劲儿,阮栖抓住他胸口薄衫,图囵不清呢喃着什么。
季时屹用她细白的手指解开密码锁,又抱她到客厅沙发上,才终于听清楚,她黏糊的又委屈巴巴地重复着:“我不是杀人凶手!”
“我没那么坏!”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粉颊不知道是因为酒气还是哭得,彤彤红红,又皱皱巴巴,从未有过的难看。
胸口白衬衫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掉两颗,露出诱人风光,可惜季时屹此刻看她,半丝旖旎情绪也无,俊脸只沉默看她片刻,抬手将毛毯往她胸口拉了拉,转身进了盥洗室。
不是没有伺候过酒醉的阮栖。
有一阵子,她像是故意气他,跟着沈希尧在外头疯玩。
也是醉醺醺的回公寓。
季时屹那时态度很冷淡,这方面从不纵容,直接把人丢进浴缸,阮栖在他扭开的冰冷花洒下清醒。
然后,彼此在黑夜里冷冷对视。
少女浑身湿透,跪在浴缸里看他眼神像猫,天真中透着一丝警惕,又仿佛充满厌恶与憎恨,两个人疯狂争吵、甚至撕咬,最后做.爱,沉沦于身体的本能。
季时屹逐渐厌倦这种无休止的争吵与叛逆,提出分手,阮栖总是黏糊糊地求复合,两个人很快又和好,然后重复,继续,没完没了……
直到最后一次,她赌气地说:“分手就分手,这次我再也不会找你复合。”
季时屹当时嗤之以鼻,以为她过两天又会黏上来。
其实他都没想过那会是最后一次分手。
很久以后,季时屹回忆这段恋爱,他从未细究阮栖为什么要喝酒,只以为她作,被他宠坏,他那时太忙,没有时间深究乖巧小姑娘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叛逆,又或者他其实隐约知道一点,但彼时不在乎,也就不去关心。
多年后,季时屹想,这实在时新奇的体验,下飞机听到阮栖的事,他沉吟片刻,到底是忍不住跟她打电话,阮栖这次没有拉黑他,但是不肯接电话。
他深夜从机场过来,拖着满身疲惫,看见踩着高跟鞋在公寓外脚步凌乱的女人,一时茫然,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心疼抱起阮栖。
季时屹拿着湿润的毛巾折返时,阮栖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
她浑身脏兮兮,小脸哭得褶皱,睡觉时秀气的眉毛也微微蹙起,看起来伤心难过,却竟也不影响她酣睡。
季时屹轻轻帮她擦拭脸颊,大约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难免生涩,力道稍微重了些,阮栖就不满,忽然抬手抓住他手指。
季时屹怔了一下。
阮栖已经拉过他手掌,像是随意拿来的抱枕,垫在小脸下舒舒服服睡了,连眉间褶皱都趋于平缓。
季时屹心下蓦得一软,重逢后,阮栖第一次如此乖顺不设防。
他唇角上勾,往她额头啄了一口,清冷眸色间难得温柔满溢。
那个睡着的女人显然神志不清,又开始哭唧唧:“唐……唐老大,我好倒霉啊呜呜呜……”
显然以为他是唐骁。
季时屹俊脸一黑,手掌抽出,把她连毯子一块儿推到沙发内侧,眼不见为净。
温柔不过三秒!
阮栖这一夜折腾得够呛,半夜又闹着找水喝。
季时屹不知道哪儿来的耐心,仔细帮她擦拭一遍身体,又真的给她兑蜂蜜水,喝到一半,虎口轻轻掐着她脸颊,非要她认人:“仔细看清楚,我是谁?”
阮栖被他掐得图囵喷他一脸水,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又黏糊着抬手搂住他脖颈,整个人贴向他胸口,又娇又糯:“哥哥。”
季时屹终于满意,把人抱进卧室,几近凌晨,才走。
阮栖这一觉睡到午时。
头晕脑胀的去到盥洗室,发现自己脸部浮肿,印堂发黑,镜子里活脱脱是个衰神附体的惨女人。
失恋又失业,且还挂在热搜上,遭到一大群键盘侠的讨伐,她不衰谁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