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就不知道被放在了什么房间里,身体被两个人抬上一张单人床,在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后,周围就彻底安静下来。
关厌无比清醒地躺在床上,渐渐感到浑身都开始不舒服。
这样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连脑袋都没办法稍微动一下,她很快感到脖子酸麻,后背发疼,心中无比迫切地希望能恢复行动力,脑海中不断向身体发出翻身换姿势的指令,却连手指尖也没动过一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无法用睡眠来驱赶身体的难受,因为浑身不适,根本就睡不着。
时间因此而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钟都好像在承受着酷刑。
她无法想象,那个困在这具身体里长达一年的女孩到底经历了多么恐怖的时光。
关厌只能不断去回想那些对自己来说印象深刻的、美好的经历,试图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还想起了在身体交换期间听见的那呜鸣声——回想起来,那种声音类似于人类闭着嘴,从鼻腔内发出的低沉、悠长的“嗯——”声。
它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犹如来自深渊底部的呼喊,诡秘强大,且充满诱惑。
哪怕只是现在回想起那道声音,她心底里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想要抛弃皮囊,让灵魂从此自由的念头。
当关厌将一切自己能想到的美好回忆都在脑海中重复一遍之后,她听见了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两名女性走了进来,似乎还推着一辆小车。
一人走到床边,似乎在检查吊瓶,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差不多了,换吧。”
另一人问:“这一瓶能输多久啊?”
“一个小时,我记着时间呢。人送过来的时候这瓶刚好输了将近一半。”
关厌听见这话,心里不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
照对方这么说,她到现在为止,才刚刚被推进这房间里半小时而已——可她却感觉至少已经过去了半天。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这两天时间对一个清醒的人来说有多可怕。
关厌从一开始的难受到后来浑浑噩噩时睡时醒,再到后来因为睡的时间太长而再也无法入睡,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每一秒钟的煎熬。
明明总共就只有两天而已,可两天时间还没到,她却感觉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她灵敏的嗅觉仿佛能够闻到空气中的味道,附近稍微有一点动静,她的耳朵就能清楚的捕捉到。
她开始期盼着有人能走进这扇门,不论是谁,只要能不让她一个人待着就好。
可是不会有人来的,公司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这具身体的活性,让它活着,能把客人再换回来就够了。
至于装在其中的灵魂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绝对不会有人在意。
唯一能让她感到片刻开心的,就是每过三小时后与戚望渊的联系。
尽管每次只有五分钟,对她来说却是在最无助之际唯一能抓住的力量。
戚望渊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但在一次次联络中,关厌能听得出来,在两人失去联系的那三个小时中,他一直都在努力想着该对她说些什么,甚至讲了一些很蹩脚的笑话。
在后来的一次联络中,通话刚刚接通,戚望渊一开口便告诉她:“马上就到二十四小时了,大概再有半小时,就到时间了。”
当这一句话传入关厌脑海中的那一刻,她仿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光,从极远处快速飞掠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绷了两天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咔的一声断裂开来,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陡然爆发,令她鼻子一酸,竟想要痛哭一场。
可就连哭泣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吸了口气,很快就将几乎崩溃的情绪压制下来,第一次询问起这两天内外面的情况。
戚望渊说,之前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想租他,但在近距离对视了一眼之后对方就忽然放弃了,然后就去找到了虞谢。
不知道签了多久合同,总之现在虞谢已经被租出去了。
关厌吸了口气,说:“等我换回身体以后,就去子公司。”
戚望渊“嗯”了声:“好,我们一起去。”
五分钟通话结束,还有漫长的半小时。
明明在平时只是一把游戏的时间而已,在那时候几乎没什么感觉就能过去。
可现在,一秒又一秒,仿佛永无止境。
终于,关厌敏锐地听到了外面传来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门口,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当她被人从这张床搬到转运病床上面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救赎感。
她被推回了交换身体的地方,这一次没有使用道具,在被扎入一针后很快沉沉睡去。
关厌浑浑噩噩醒过来的时候,被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照得眯起了眼睛,生理性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伸手抹了抹眼角,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终于回来了。
她顺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微微转头,听见不远处传来闷闷的声响。
原来现在她是被关在玻璃柜里的,隔壁的邓佑见她动了,就开始拍玻璃跟她打招呼了。
关厌缓了缓,慢慢坐起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没心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