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马车里的毛孩子们放出来,拿出提前备好的桃符和浆糊, 像在酒楼一样,如法炮制贴在大门上, 新房就有了年味儿。
那日和阿蓝过来收拾过,屋子干净整洁得很, 除了把被子枕头、蔬菜鱼肉各归各处,其余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给马槽和鸡窝添上粮食和水, 林稚又逗了一会儿四毛, 难得能闲适片刻,晃悠到中午才开始慢悠悠做起午饭。
大年初一, 五辛盘自然必不可少。
韭菜、青蒿、生菜洗净,不切断, 在盘子里摆出好看的造型,再拌上大蒜和芫荽,五辛盘就做好了。就算不吃,摆着也很好看。
其实除了五辛盘,这时候过年还流行摆百事吉, 将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同一个盘子里, 是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然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林稚便没费事, 只做了简单的五辛盘, 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百事吉。
午食是馄饨面。过年吃的馄饨面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丝穿元宝。
煮熟的猪肉虾仁馅“元宝”和“金丝”,放进煮得奶白的汤汁里,再添几棵烫得鲜绿的菜心,打散的鸡蛋液抡出漂亮的蛋花,盐和胡椒调味,简单又好吃。
菜是之前腌制的腊肉,如今已经大好,前两天蒸了一碗,咸香可口。
今日要做的却不是蒸腊肉。林稚看了看带回来的菜蔬,几棵蒜苗斜插在菜篓子里,正好拿来和腊肉炒着吃。
春节是个少不了与亲友走动的节日,然而这辈子没什么亲人,刚搬来南湖这边也人生地不熟——估计好多邻居都不知道,这里搬来新人了。
所以,窝在家里睡觉也是没问题的吧?
林稚成功给自己的懒散找到了理由。
炒好的腊肉片片透着蜜色的光泽,肥肉部分已完全变得透明,咸香适口,与清爽的蒜苗搭在一起,好吃又下饭。
用过午食,困意上涌,林稚强撑着刷完碗,跑到榻上睡午觉了。
谁知再一睁眼,外面天都黑了。
没有什么“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林稚只觉得身心舒畅——自从开了酒楼,他已经快一年没好好睡过午觉了,现下只觉得把一年来亏欠的午觉都补了回来。
听了一会儿炮竹声,给四毛添了狗粮,没什么事做,林稚又开始做起晚饭。
睡得太好,下午没什么活动量,便不觉得很饿,是以晚饭做得很简单,小米粥,咸鸭蛋,还有阿蓝腌的萝卜干。
咸鸭蛋是头月腌的,剥开青色的蛋壳,筷子一戳,红红的鸭蛋油流出来,用勺子舀出一块微湿的蛋黄,沙沙的口感,并不很咸,香浓醇厚。
阿蓝腌的萝卜干也很可圈可点,爽脆可口,带着点微微的辣味,几根下去半碗粥就没了,堪称米粥杀手。
刚过戌时不久,林稚就把晚饭吃完了。
大年初一,孟琼舟肯定不会来,林稚想今日果然格外适合睡觉。洗漱完毕,燃上鹅梨香,便又钻进了被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阵很嘈杂的声音:狗叫、马叫、鸡叫……各种动物的叫声混在一起,吵人得很。
林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谁把他送到动物园来了?
终于,他听到人声:“大爷饶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稚一下子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急匆匆推开房门。
大门旁边,只见孟琼舟正反扭着一人的胳膊将他按在墙上,四毛在旁边围着他二人狂吠,小红在厩里不住嘶鸣跺脚,鸡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声音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刚才让他误以为来到动物园的声音,便是由此而出。
那被按在地上墙上的人还在喊:“大爷、大爷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第一次当偷儿……”
林稚明白过来,这是家里遭了贼了!
他马上抬头看向孟琼舟,“你有没有受伤?”
外面没有燃灯,他看不清孟琼舟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平稳道:“没有。”
林稚稍稍放下心来,又问这偷儿是怎么回事。
“我过来时,见宅门大开,四毛又拼命叫唤,便知是出了事。”
孟琼舟道,“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话,那偷儿大声道,“大爷瞧您说的,咱们只谋财,不害命的!”
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哀嚎——估计是孟琼舟手下加重了力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林稚差点被这人气笑,“有手有脚,偏偏要做这些苟且偷盗之事。”
他们不再与这偷儿废话,直接押他去了衙门。
今日当值的是毛衙内,见孟琼舟来,只简单问了情况,便把那偷儿押了下去,完事还不忘和孟琼舟套近乎,“孟少卿没受伤吧?”
孟琼舟又道了一遍没有。
“也是。”毛衙内了然道,“区区一个偷儿,怎伤得了孟少卿?”
他又看向孟琼舟身边的林稚。
虽说不过是个梁上君子,可毕竟也是一桩意外,那年轻的小郎君面上居然没有一丝惊慌。
和同样波澜不惊的孟少卿站在一起,尽管同为男子,但竟然很有一些……般配。
毛衙内摇摇头,把脑中奇怪的想法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