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些无聊却甜蜜的话,很快到了孟府,林稚被孟琼舟牵着手下了车,忽然有些紧张。
见男朋友家长这种事,可是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
守门奴仆阿金先迎上来,喊了孟琼舟一声“阿郎”,又看向林稚,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小郎君”。
林稚对这个称呼挺满意——万一叫他夫人,那可就太奇怪了。
他拿不出什么架子,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随口问他,“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不冷的,奴习惯了。”阿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小郎君关心。”
话音刚落,又一道清越少年声响起:“阿兄回来了!”
孟琼舟这些天并非一次都没回来过,但这并不妨碍孟淮安兴奋。他哒哒哒跑出来,刚要和他哥说话,看见林稚,马上又跟他打起招呼。
“林……阿嫂!”
林稚默了默,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到底应了下来,“小安。”
孟淮安感动非常,“除了阿娘,还没有人这样喊过我呢——兄长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我。”
“是吗?”林稚似笑非笑地看了孟琼舟一眼。
孟琼舟道:“别跟你阿嫂说这些。”
“好好好。”孟淮安举手作投降状,“我不说了,让阿娘来说。”
离着老远,秦夫人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动静,慢慢走出来,看见在一身靛蓝衣服映衬下格外白净的林稚,笑着道:“阿稚来了,快进来。”
林稚不用猜便知是谁告诉了秦夫人自己的名字,叉手道了句“夫人万安”,这才和孟琼舟一同进了屋中。
秦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好生打扮过,心中愈发柔软,“好孩子,一路颠簸,没吃什么东西吧?先吃两块糕垫垫。”说完,吩咐婢子素云上了一碟花糕和热茶。
吃着糕,又闲话了几句家常,秦夫人语气柔和的样子,让林稚恍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
聊了几句,秦夫人忽然拍着他的手道:“你们同为男子,在这世间生活殊为不易,越是如此,越要相互扶持,不得轻言放弃。”
这番肺腑之言不仅是在劝告林稚,同样也是说给孟琼舟听。
两人都一脸郑重地应下:“是。”
午食十分丰盛,葫芦鸡、金乳酥、光明虾炙、五牲盘、缠花云梦肉,还有一道芝麻皮炙乳猪。
除了蜂蜜和麦芽糖,这烤乳猪的表皮上还抹了豆腐乳和芝麻酱,更加显得外皮红润油亮。
林稚夹起一块切好的乳猪肉送入口中,眯眼笑道:“好吃。”
酥脆的外皮咯吱作响,内里的瘦肉细嫩鲜美,肥肉也不腻口,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烟熏味道。
秦夫人执起铜筷,又给他夹了一块,“你喜欢就多吃些。”
又笑道:“能得你的称赞,看来邱大的厨艺确实进步了。”
“不光是邱大的厨艺进步,兄长的厨艺也进步不少。”孟淮安道,“前些日我还看见兄长在厨房里,不知做什么菜呢。”
孟琼舟轻轻咳了一声。
林稚笑问:“可是芋头?”
“对!”
孟淮安连连点头,刚要问一句“阿嫂你怎么知道”,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嫂子啊,能不知道吗?
吃过午饭,孟琼舟带林稚在院子里转悠。
孟府面积很大,林稚虽然来过几次,但也仅仅是探寻了冰山一角,现在孟琼舟要把整片海洋呈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走过穿廊,来到一处院门前,孟琼舟道:“这是阿弟的屋院。”
孟淮安的院门前只有些梧桐青竹,不似秦夫人院前那般花团锦簇,倒也显得很轻松利落。
林稚点点头,评价:“不错,一看就是适合学习的氛围。”
孟琼舟笑了笑,继续带他往前走,耳房、偏房、书院、花园、管家院……
路过一处略空旷的院子,孟琼舟停住脚步,“平日我便是在此处射箭。”
“从小就练?”
孟琼舟道:“十五岁。”
林稚摸了摸那布满箭孔的靶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肃表情,一脸冷淡地手持弓箭向箭靶射出,重复、再重复……
“笑什么?”
林稚笑得更开心了,“就是觉得,那时候的你一定很可爱。”
“当然。”他回过身,拉住孟琼舟的手臂,“你现在也很可爱。”
可爱的孟琼舟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处深黑的院堂,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林稚取下三支线香,对着正前方的一排灵位跪下来,恭恭敬敬上了香。
片刻,孟琼舟也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
线香静静燃着,祭拜结束,两人默不作声把膝下蒲团归到原处,一同走出了这间饱含深重思念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