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临死前,我逼她开口,问她主家是谁?为何卷款逃跑?如果她不如实回答,我就杀了她的弟弟李大壮。”
“她招了,为了弟弟,她还招了你的秘密,宠妾灭妻。”
“徐侍郎,你说我去报官,官府开棺验尸,发现你亡妻的头骨破碎,你猜会发生什么?”
徐琼当即就跪下了,“英雄饶命!”
锦衣卫衙门。
“……就这样,我被算盘拿捏住了死穴。”徐琼抱着酒壶,“算盘不要钱,他要我当他的后台,利用我满朝的门生故旧,给他‘行方便’。”
“比如剿匪的路线和时间、比如抗倭的行动、押解犯人的路线、抓捕汪洋大盗的计划……”
“算盘总是能够在这些穷凶极恶之徒走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就像天神一样出现,救了他们,然后招他们入伙,成为算盘刺客的成员,然后到处揽活、刺杀、赚大钱。”
“不到一年,算盘刺客就成了气候。”
听到这里,陆善柔打断了徐琼的回忆,说道:“不对,根据锦衣卫的调查,算盘刺客出现十年前,那个时候是弘治三年,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
徐琼说道:“因为在那个时候,算盘叫做算盘,但是他手下的刺客组织还叫做烈火,因为他们把目标叫做飞蛾,飞蛾总是傻乎乎的扑火,所以刺客组织叫做烈火。”
陆善柔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改名叫做算盘?”
“算盘很忌惮你。”徐琼看着陆善柔,“在你二嫁给我儿子之后,他才把烈火改名算盘。那时候我给儿子在济南府谋了提刑千户的官职,你跟着他离开京城,外放去了济南府,当一个困在后宅的官太太,泯然众人矣,算盘以为你已经废了,才把他的刺客组织改名叫做算盘。”
听到这里,陆善柔隐隐猜到了算盘忌惮她的原因。
陆善柔说道:“我们家……被灭门,是你和你儿子,还有算盘刺客们合伙干的。”
“是的。”徐琼说道:“我儿子……是个情种,他疯了一样的爱你,想得到你。他和算盘谈条件,必须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他绝不配合,还会搞砸算盘的计划。算盘同意了。”
陆善柔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扯住徐琼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李大壮来顺天府衙门告状,要见亲姐姐一面,你害怕我父亲拔出萝卜带出泥,居然要算盘将我们家灭门!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赔我家人命来!”
徐琼剧烈咳呛着,“陆小姐太高看我了,我那么懦弱的一个人,连宠妾灭妻,都是不小心失了手,没有想到杀人,总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习惯用钱平事的人,怎么会想到灭门这种残酷的手段呢?”
“不是我,是算盘!”
原来,当时徐琼用冒牌货顶替如意,打发走上门寻找姐姐的李大壮。
之后,徐琼担心刁民李大壮是为了钱,以后还会纠缠,就把此事告诉了算盘,要算盘监视李大壮。
谁料,算盘带来了比讹诈钱财更可怕的后果:李大壮去顺天府衙门告状了,他说姐姐是假的,要见亲姐姐一面。
算盘说道:“提刑所陆青天的名声,你是知道的,刚直不阿,有案必破,他有多么厉害,你儿子周千户最清楚不过。”
徐琼立刻慌了,“找李大壮他谈一谈,给他银子,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要他去顺天府衙门把案子撤了,只要不是人命案,原告都是可以撤案的,这样不会撞上陆青天这么棘手的人了。”
算盘说道:“你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堂堂的京官,怎么一遇到事情还是想着用银子砸平?你是我的靠山,我是你的刀!咱们合作一直很愉快,各取所需。这件事我来安排,咱们联手,斩草除根,把李大壮,还有陆家全部灭了,以绝后患!”
“不行!”徐琼反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最好。怎么反过来了,把一桩小事搞得灭门这么大呢?没有必要,况且,风险太大了,陆青天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家住在中城澄清坊乾鱼胡同,地段极好,邻居都是京官。”
“这件事必须做。”算盘说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曾经风光无限,在我的世界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可是陆青天改变了一切!”
算盘咬牙切齿,连戴着眼纱都能看见其怒火,“陆青天毁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我的事业毁于一旦,名誉扫地,妻子……把我抛弃,将我放逐;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她什么错都没有,却因有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失败父亲,从此断情绝爱,遁入空门,小小年纪,就守在一尊泥菩萨面前,青灯木鱼,了此一生。”
“我如何不恨他!他毁了我的家,我也要毁了他的家。”
“你若是不配合,我就把如意的事情捅给李大壮,连你也一并回毁掉。”
要么毁掉自己,要么毁掉别人。
自私自利的徐琼做出了选择。
之前,徐琼的儿子、顺天府提刑所掌刑周千户就已经听从父命,为算盘多次“行方便”了。
周千户知道陆青天所判重刑的每个罪犯流放地和监狱、劳役所在地。
周千户把名单给了算盘,算盘从中挑选了十个人,找到他们,问他们愿不愿意找陆青天复仇。
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当然狠死了陆青天,如今有越狱的机会,重获自由去复仇,都答应了。
算盘将他们送到京城,混杂手下的算盘刺客中,由蒙面的周千户作为领队,在元宵节夜里动手。
这一夜,算盘负责放炮仗,掩饰杀戮呼救的声音,周千户带头灭口。
徐琼说道:“……原本周郎在你的房门上了一把锁,以为你喝了药在里头睡觉,会保护你安全,可是你当晚睡在你姐姐房里,刺客们差点将你误杀了。”
“周郎发现你中箭昏迷,快疯掉了,当场就给你疗伤治疗,还把你抱回温暖的炕上。”
“其实第二天,周郎佯装第一次来到案发现场,他是从床上把浑身是血的你抱出来的。如果你当晚一直躺在门口,外头冰天雪地,你早就冻死了。”
“周郎他真的很爱你。后来为了娶你,保护你,连京官都不做了,一直在外任,放弃仕途,只为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写信劝告没有都没有用,后来他干脆不理我了,一门心思和你过日子。”
陆善柔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不是爱我,他只爱他自己的欲望,为了满足欲望,他毁了我的家,他明知我的志向是查案,却生生摧毁了我的理想,把我变成一个依靠于他的官太太。这一直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跟你这个父亲一样,自私自利,无情无耻,却把自己包装得一副无辜被逼的样子,你们父子都令人恶心!”
徐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吧,反正周郎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我们父子很快就要到地下团聚。”
“那天,你来张府找我问话之后,算盘就给我捎来一封信,要我自尽,做出畏罪自杀的样子来,以此来保全名声,否则,我晚节不保。”
“我已经八十岁了,活够了,也被要挟够了,如果死亡能够结束我窝囊的一生,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你棋高一着,预判了下一步棋,将我活捉。”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了,至于算盘真实身份和模样,恕我无能,我真的不知道。”
陆善柔厌恶的看着徐琼,“无妨,我刚才已经推断谁是算盘了。一直以来,我犯了个常识的错误。父亲陆青天一直告诫我,查案的时候要放下个人的情绪恩怨,将所有嫌疑人一视同仁,不要只听他们说什么,要去查证每一个细节。可我还是因个人情谊犯了大错,幸好,我还来得及弥补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