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从林清词选择生孩子这一点,就说明她有了取舍,大抵是将薄清霆看得很重要的。
“我让人给你买来。”薄夫人面无表情。
“现在没有胃口,准备点水果吧。”薄清霆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水果比较清爽,或许可以吃一些。
“知道了。想吃什么和我说。”薄夫人吩咐下去。她本想安排护工,给薄清霆的身体擦洗,换身衣服。即使现在身体里的人是林清词,也是需要照顾的,穿着西装躺着不舒服。
“我来吧。”薄清霆不愿意让别人来照顾林清词,他希望林清词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不管林清词会不会记得他,他都不想再重复一遍失去的过程了。
“你肚子不太方便。”薄夫人有些担忧,她现在才发现林清词瘦得惊人。即使怀孕,也没有长多少肉,仍然是清瘦的,只有肚子有了明显的起伏,让人心惊。
“没关系。”薄清霆用温水拧了毛巾,再一点点擦拭属于他的那具身体。一些能看到的细小伤口已经消过毒,留下药液的痕迹。
他擦过之后,重新再上一遍药,动作细致而温柔,怕弄痛了昏睡的林清词。
即使昏睡着,林清词也十分不安稳。眉头仍然皱着,好像放不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薄清霆给她换完衣服,才发现她手中握着那块玉佩。代表着她灵魂的那块玉佩已经布满碎纹,有些碎片扎进了手心,因为握得太紧,整块玉佩还没有彻底散开。
之前医护人员也尝试过让她松手,但她握得太紧,医护人员只好让她维持这样的姿势,等她自然放松了再清理手上的伤口。
“清词,是我。”薄清霆握住她的手,试图取出玉佩,然而林清词攥得太紧,沉沉睡着,对外界的一切没有反应。
薄清霆也不敢再做什么,怕伤到了玉佩。
顾云天曾说过,玉佩与他们的魂魄相连,每块玉佩里都有一缕魂魄,以此为媒介,可以让交换身体变成可控状态。现在玉佩损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薄清霆给顾云天打电话,那边过了一会才接,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怎么了?”
“我是薄清霆。”薄清霆开门见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等我回国再说,先不要动那块玉佩。”
“林清词情况比较特殊,魂魄与常人不同。”
顾云天正在国外,现在他这里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没事的时候和她多说说话。”
“别忘了照顾好她的身体。”
“如果你不能照顾好她,就离她远一点。”
“她本不必活得这样辛苦,也不会出这场意外。”顾云天虽然知道迁怒不好,但这次着实有些生气。即使是作为朋友,也会为林清词的遭遇而不平。
薄清霆声音微哑,心情沉重:“我很抱歉,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甚至希望受伤的人是我,她所受到的一切痛苦,都由我来承担。”
“如果有这种方法,我愿意付出代价。”
“等我回来再说,先不要动玉佩。”顾云天和薄清霆一直有工作上的来往,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说薄清霆什么。从林清词准备去机场接薄清霆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薄清霆为林清词换好衣服,重新给一些擦伤的地方上药。那些细小的伤口看得他心中发涩,有些是车窗玻璃碎了之后划伤的,有些是撞伤,已经泛起青紫色。
林清词挂断电话前,还在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他不敢去想那一瞬,她在想什么,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窒闷感,沉沉的情绪压来,令人喘不过气。
那一刻,她难道就不怕吗?她有时也不是真的冷静,只是强行压下了负面情绪。她年纪也不大,与她同龄的女孩子们大多在学校上课,即使有些忧虑,也不会像她这样坎坷。
他本以为自己能让林清词过得更好,实际上只给她带来了诸多风险与麻烦。
薄清霆无比后悔,他不应该任性和林清词交换身体,哪怕她要暂时离开。他可以追上去,缠着她,而不是自己独自离开,把她一个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宁愿出车祸的是自己,换他躺在病床上,如果还能交换身体,他想换回去,等养好身体再交给林清词,然后替她生孩子。
他已经不愿意让林清词为他付出更多了。
薄清霆坐在病床前,眼眶一点点变红。轻轻握着林清词的手,交叠的掌心里是那块破碎的玉佩。
薄夫人重新准备了水果,甚至让人买了臭豆腐、螺蛳粉,还没进病房,看到这一幕,不由停步。
她很少看到薄清霆哭,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从幼时开始,就很少掉眼泪,不高兴也只是冷着脸。
但此刻,她眼看着薄清霆红了眼眶,将脸贴在病床旁垂落的手上,然后,泪珠一颗颗滚落,啪嗒摔碎。
前所未有的脆弱、迷惘,简直不像他了。
即使交换了身体,仍然是薄清霆贯有的神态,其实她已经接受了现实。这的确是她儿子。
她不可置信,但那个红着眼睛流泪的人,的确是她向来冷漠端方的长子。
这一幕,忽然有些刺眼。
她避开了。
心中生出一种酸涩难言的情绪。
比发现他们交换了身体后,更强烈的懊悔感传来,原来他真的那样喜欢林清词。那样的姿态,像守护着一生最为重要的至宝。
等薄清霆平静下来,薄夫人才在外敲门。
“再吃点东西吧,你也要好好爱惜她的身体。”
她开门时,薄清霆仍然红着眼睛,眼圈泛红,一看就知道才哭过。这张脸属于林清词,她以前似乎没认真看过,只觉得长得不错。
电影上映后,网友们倒是将这张脸夸出花来,薄夫人记不清那些形容词,只知道“清冷”、“破碎感”、“脆弱美人”一类。
此刻,薄夫人才惊觉那些描述该死的贴切,薄清霆站在那里,却好像整个人都要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