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吕仁义往圣人住的院落前去,路上的时候,杜菀姝又压低声音, 迅速地将白日与平康公主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到了最后, 提及平康公主想学骑马, 刘朝尔双眼一亮。
“喜欢抓鸟抓虫, 还喜欢骑马?”刘朝尔不假思索, “好啊!我爹刚骂了我一顿, 说我不和京中娘子社交, 跑去狩猎做什么。这不刚好, 陪公主骑马, 总算挑不出毛病了吧?”
走在前面的吕仁义,听不见细声细气的杜菀姝说什么, 却能听见刘朝尔的大嗓门。
吕伴伴的干儿子回头看了一眼,含着笑意开口:“幸好殿下白日偷跑出去, 碰见了云夫人。否则她跑远了、出了什么岔子,挨处置的可不就是看护的宫人那么简单。内臣还得多谢云夫人呢。”
公主私自跑出去, 内侍仆从是该受处置的。
但吕仁义这么特地点了一嘴,杜菀姝觉得不太妙。
三言两语,吕仁义就将二人带到了圣人前。
皇后见杜菀姝与刘朝尔到了,干脆起身上前。她身后,平康公主不情不愿地跟了过来。
“礼就免了。”
许皇后抬了抬手, 省去了二人的虚礼,径直看向杜菀姝:“听闻阿鱼很喜欢你。”
杜菀姝身形微顿, 抬起头来。
当今圣人姓许, 是金陵大家的后代。她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可雍容之下, 艳丽容颜难掩疲惫之色。
“不过与殿下单独待了一会,”杜菀姝回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不用同我客气。”皇后淡淡开口,“阿鱼从未亲近过他人,能和她相处大半日,还能约着一起起码,杜家娘子,你还是第一个。”
杜菀姝:“这是三娘的福气。”
“那明日就去骑马吧。”
皇后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侍奉的内侍赶忙上前。她侧了侧头,叮嘱道:“这就去写递给各家的帖子,就说明日同我去别苑的马场,记得提点几句,叫程家与高家,还有我家的夫人都亲自去。”
说完,许皇后又看向刘朝尔:“明日一日,可能教会阿鱼?”
刘朝尔刚想开口,杜菀姝朝她看了一眼。
两个人认识多年,早就养成了十足的默契。哪怕杜菀姝没说任何话、甚至仅是看似随意地瞥过目光,刘朝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不叫她直言。
“这……”刘朝尔为数不多的求生欲冒了出来,委婉道,“得看情况。”
“什么意思?”
皇后蹙眉:“你的意思是阿鱼蠢笨,学不会?”
谁也没这么说呀。
要教人的还没嫌弃学生的,当母亲的先想到这一层面了。何况,一名八岁的孩童,一日学不会骑马,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杜菀姝顿时明白吕仁义为何要这么提点一句。
许皇后太急了。
民间传闻,都能说出公主痴傻来。她贵为一国之母,又是平康的妈妈,自然心里着急。
难得平康公主能对某个人表现出亲近、主动要求去学骑马,皇后自然是想要所有人都去看,看她女儿一日就掌握了骑术,是名难得的天才。
“圣人,朝尔并非这个意思。”杜菀姝鼓起勇气,插()入话题,“容三娘冒昧,明日若诸多女眷都去马场,约莫多少人?”
许皇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内侍。
内侍会意回答:“回云夫人,排场不大,连各家女眷,带仆从侍人七八十人也是有的。”
“这、这么多人?”
杜菀姝立刻做出惊讶状态:“我,我……”
她本就生得我见犹怜,纤细白皙的面庞浮现出惶惶色彩,哪怕是名女人也不免心软几分。许皇后心中不悦,也是冷淡地颔首:“你若有难处,就直说。”
“圣人容禀。”杜菀姝低下头,一副忐忑模样,“三娘,三娘就是想到了小时候学骑马的事情。那时三娘也不过八、九岁,旁边有二哥和……惠王看着,二哥本是好意,怕我出事,可他盯得越紧,三娘就越紧张。越紧张,便越控不好马,一下子马就惊了。”
话到最后,杜菀姝转向刘朝尔。
“还是朝尔救下三娘,于三娘有救命之恩呢。”
刘朝尔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她平日不是练武就是驯马,哪里有这般心思。只是刘朝尔信任杜菀姝,甭管她说了什么,想也不想,顺着就接了下去。
“你二哥真是没数,”数年过去,提起来刘朝尔还是埋怨起来,“你要不紧张,马也不会惊。这要是坠了马,摔断腿都是轻的,还有折了脖子的!”
呃……好像这话不能当着圣人面说。
见皇后脸色不好看,刘朝尔赶忙补了一句:“卑职当年能制住惊马,今日也能。卑职定然会护公主周全。”
“你说什么呢,”杜菀姝接道,“殿下可比三娘灵巧聪慧的多。三娘怕的是,又、又跟儿时一样,瞧的人多了,拖累殿下和朝尔。圣、圣人在上,三娘惶恐,能不能……就圣人陪同殿下,别叫各大家的女眷同去?”
皇后陷入沉默。
她也不傻,两个刚及笄的娘子演来演去,不就是拐弯抹角提醒她:去的人多,怕平康出岔子。
想的倒挺好,要她陪着平康一人骑马——那堂堂皇后出宫田猎,又不是来看孩子的。
许皇后觉得分外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