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平静地打断了李同顺的话:“要不是她认出你来,今日你就是死在街头都没人管。”
“云夫人?”李同顺一愣,看向杜菀姝。
“郎君好生养病即可,”杜菀姝柔声说,“一切可等你好转后再谈。”
她一开口,就是京城口音。李同顺也不是傻瓜,哪怕是在病中,他也飞快联系起来前因后果。
“是……”
李同顺的声音都有些抖:“是云万里回肃州了!”
杜菀姝愕然道:“郎君怎么推算出的?”
李同顺顿觉尴尬:他确实不认识杜菀姝。只是眼前的娘子虽梳着妇人发髻,可瞧着实在是年轻,约莫刚嫁人没多久。再联系他离京之前……先前在京城,又姓云,如今还能来肃州。
除却闹到满城风波的杜家娘子和云万里,还能是谁?
书生干笑几声:“狗皇帝倒也办了件实事,他早干嘛去了,嘉峪关……唉!”
杜菀姝抿紧嘴角。
天高皇帝远,他骂官家,就当没听到了——杜菀姝不愿骂人,李同顺也算是替她开了口。
“郎君是从嘉峪关来的,”她直奔主题,“可是随难民一起来的?”
李同顺摇头:“我运气不好,被西戎的兵马抓住了。他们听闻我是京城流放过来的,就被带去了统帅勃尔斤帐前,问了我几句话,要我做什么军师。”
“军师?”
“说是一朝打下肃州,”李同顺的脸上不免露出讥讽之意,“要我带路去京城。”
也不知晓这番嘲弄,是在嘲笑西戎的统帅,还是京城的皇帝。
“我是逃出来的。”
李同顺说完,又猛然回想起西戎军帐中的情况,神情变得肃穆起来:“云万里何在?”
杜菀姝:“夫君已带兵马与王将军汇合,郎君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李同顺这般神情,定然是想起了什么。
“我……不知这是否能用到。”
李同顺踟躇片刻,还是同杜菀姝讲了:“我在西戎军帐中那段日子,偶然听到几个有汉族血统的副官说,察哈尔部落的汗王横死,根本没有定下谁是继承人。现下大王子与二王子彼此不睦,勃尔斤乃汗王最小的儿子,手中并无兵权。是大王子生怕他支持二王子,才给了他几万兵马,让他突袭肃州。”
在西戎军营时,李同顺浑浑噩噩,只是听了,却不知何时能走,因而没放在心上。
待到他真找到机会逃亡,一路颠簸来到兰州,又因风寒而高烧不退。
被送去医馆时,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个西戎人假惺惺的嘴脸,一面说着尊敬汉人里会识字读书,一面又毫不避讳李同顺畅想攻打京城的场面。
嘉峪关的平民被如何对待,李同顺同样看在眼里。
因而直至见到杜菀姝,退烧之后他的脑子才慢慢转动起来。
“察哈尔汗王横死,两位王子内斗,草原各部也该是虎视眈眈,”李同顺飞快说,“这,这是个机会!”
杜菀姝心头猛然一跳。
这么大的事,怎王金旭将军不知道?
也许因为他并非肃州人,才驻留几年,也来不及摸头草原各部的底细。
李同顺的消息,无疑解释了西戎突然进攻的缘由。
在场各位,没一个打过仗,更遑论了解西戎。杜菀姝也不知道李同顺说的这些是否有用。
与其自己做判断——
“郎君,劳烦你多费心,”杜菀姝深吸口气,“把在西戎军帐里听到的事全写下来,我亲自送到武威去。”
…………
……
三天后,武威。
飞云将军回来了!
云万里在三日之前的战场现身,如鬼神般突袭西戎骑兵后背,一转之前苦战局势。
这般消息,在武威迅速传播开来。
因突袭得胜,军中将士也一扫之前低迷士气,各自振奋。
王金旭得了命令,自觉与云万里交接职权。虽是被替换下去的那个,但见军中士气高涨,那是半点也没不服的。
“唉,是我不中用。”
回想起先前节节败退的场面,王金旭很是懊丧。中年将军一拍大腿:“死了这么多兵卒,我真是愧对他们的父母。”
云万里绷紧面容。
他这个性子,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同为武将,云万里知晓统帅承担着所有将士的性命,败就是败了,失职就是失职,替王金旭开脱,才是对他的不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