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哥,我要粮食!”
“大壮,今日我要铜钱!”
“虎子,大伯要粮食,以后都要粮食,记住了吗?”
……
林瑾便在路边搭起的棚子里支了张桌子,负责记录发放工钱,旁边两个衙役在维持秩序以及协助发放,村民们大多都选择了米面,幸好他们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准备的粮食充足,才没有出现无粮可发的情况。
林瑾看着村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心下感慨,他的父母也是农人,他自然知道他们的艰辛,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些粮食就是救命粮。
王妃的命令,看似奇怪又平添麻烦,可若是来到这里,看到这些百姓脸上的笑容,便能明白其中之意。
王大壮把一小袋杂粮递给栓子,平日里老实沉稳的汉子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栓子,这下大毛有米汤喝了。”
栓子双手颤抖地接过粮食,当下便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们家大毛一定能活过这个冬天的。
——
“吁——”
贺池下马将马缰扔给门口的小厮,径直入府。
营中事务繁忙,他这些时日为了节省时间都宿在军营,已经多日没有回府。
夜已深,贺池回到营帐,脑海里全是今日府中传来的消息,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策马回了府。
元福公公连忙来迎,见贺池没回主院,反而是去了梦溪堂,他也没多问,很有眼色地跟在了贺池身后。
贺池抬手止住下人行礼的动作走进院子,不出所料,书房依然烛火明亮,在窗上印出了这些时日总被他挂在心头的那个人影,仍伏在案上忙碌。
阿舒守在书房门口,正坐靠在门框上打瞌睡,许是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缓缓睁开眼,便见多日不见的王爷站在院中,登时便被吓清醒了,“王……王爷。”
贺池点了点头,上前推门进了书房。
正好对上云清抬眼望过来的目光。
云清有些惊讶:“王爷不是在军营吗?”
贺池应道:“有事便回来了。”
云清想到下午收到的信件:“我还没来得及问王爷,怎么又给了我一把库房的钥匙,之前元福公公不是给过了吗?”
贺池随口道:“王府库房要过公中,王妃要用钱的地方多,这把钥匙可开本王私库,王妃随意取用,不用顾忌。”
不等云清反驳,他便恍若随意地问道:“听闻林瑾这几日都留在府中议事,王妃如此看重他?”
贺池的目光移到书房里新添置的另一张书桌上,眼神像要把书桌盯出个洞来,只是背对着云清,云清没能看到他的神色。
云清应道:“他于计算一道上很有天赋,脑子灵活,自己也钻研了不少算学书籍,非常得用。”
贺池刚张了张口,云清便接着道:“这几日我与林瑾在计算整个宁州的主要官道都修上水泥路需要的成本,王爷请看。”
云清从铺满宣纸的桌上找出一张用朱笔写了结果的纸,递给贺池:“今日刚算完,大致便是这些。”
贺池见云清说起正事,咽下了嘴里的话,接过纸来细看,意料之中的,算出来的数额对于现在的宁州府库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今年的税银已经陆续收上来了,除了一部分会拨给府库,其余的都会上交给瑞王府。
地方府库的银钱主要用于发放官吏的俸禄、州县的建设以及发生天灾时赈济灾民等方面,修路这种工程自然也包含在其中,只是宁州常年遭受匪患,百姓们收入惨淡,税银不多,府库自然不丰。
府库的银钱有多少,两人都心知肚明,若要用来修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然当时众臣子也不会纷纷以为云清要征徭役。
贺池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注视着云清道:“王妃不用推辞,修路的花费巨大,王府库房和本王私库,王妃皆可随意取用,本王的家底,还是能供得起的。”
云清笑着赞道:“王爷可真是爱民如子。”
“不过暂时不用动用这些,宁州大营那边是个无底洞,王府的库房最好先供着那边,修路的银子,我有别的法子。”
贺池被这顶爱民如子的高帽子砸得恍恍惚惚,云清把名单递给他时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低头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些蠹虫。”
云清道:“伙同土匪奴役百姓,想必出点钱给百姓修路,他们也是推脱不得的。”
——
每日都能领到当天的工钱,村民们鼓足劲头,干得热火朝天,水泥路的修建进度竟比预计的还要快些。
一个月后,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正式完工。
天色灰蒙蒙的,封宁城的建筑被雨水打湿,破旧的痕迹愈发明显。
街上的行人寥寥,城外却有一群人撑伞立在雨中,站在一条灰白色的道路入口,看着远方。
贺池和云清站在最前方,身后的侍从给他们撑着伞,秋雨送寒,云清穿得少了些,一阵风吹过便觉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扭头刚想让人给他拿件衣服,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便覆到了他身上。
云清扭头看着贺池,贺池因为给他披披风的动作上前一步站到了他的伞下,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贺池平日淡漠嚣张的眼睛里此时满溢的关心。
云清笑了笑,自己伸手接过了系带:“多谢王爷。”
贺池收回手,在两人的手交错的瞬间被云清手上的温度冰了冰,他低头看着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很想帮他握住暖暖,却最终只是默默移开了目光。
贺池没有再退回自己的伞下,两人并肩站着,一起看向于华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