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予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善解人意地道:“我的命是你的郑丞相救的,身份也是他给的,还有这进宫的密道,连你也不知道吧?同样是他告诉我的。”
他看着承安帝震惊的脸色,勾着嘴角轻飘飘地丢下另一道惊雷 :“不仅如此,延国能这么迅猛地攻城略地,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住嘴!”青龙卫和沈时予的人互相防备对峙着,想去找太医也脱不开身,见沈时予还在不停刺激皇帝,忍不住开口喝止。
沈时予满意地看着承安帝再次吐出一口血来,他还想再说,身侧的黑衣人却出声提醒道:“大人,我们得走了。”
见黑衣人目光警惕地看着殿外,沈时予也从大仇得报的快意中清醒过来。等皇帝的人进来,他们便走不掉了,他不能将命留在这里,他答应过贺澜,会好好活着等贺澜回来接他。
“撤!”沈时予恨恨地最后看了承安帝一眼,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他断气。
眼见沈时予要带人离开,青龙卫却没去阻拦,反而是立即派了人出去找太医。
承安帝喘着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沈时予的背影。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承安帝神情一振,当即吩咐道:“朕的援军到了……咳……快拦住他们……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下一刻,一队士兵破门而入,承安帝抬头看去,看清为首的人后却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明亮的烛光中,贺池左手握刀,神情冷峻地立在人前,他看清殿内的情景后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转向承安帝应道:“儿臣自然是前来救驾。”
承安帝怔了怔,再想说话,却先吐出一口血来。
值守的太医被青龙卫直接拎了过来,看过承安帝的伤势之后却满脸惶恐为难,承安帝先是被毒伤了身体,还没养好又中了箭,这一箭的位置如此要紧,若是拔出来,恐怕他当即便会毙命,可若是不拔,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殿中气氛古怪,太医正斟酌着不敢说出实话,却忽然听到承安帝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毒蛇滑过一般,让他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治不好朕,你也跟着陪葬。”
太医哆嗦着应道:“臣……自当尽力。”
太医抖着手去解承安帝的衣裳,贺池却看着承安帝,平静地开口道:“你快死了。”
承安帝神情阴鸷地抬眼看向贺池,倏地笑了笑:“你果然是装的……别白费心思了,朕已经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晏王,你就算费尽心机进宫救驾又如何?你当不了皇帝。”
贺池看着他像是突然间好转起来的模样,淡淡反问道:“是吗?”
承安帝仍是笑着,眼里却全是恶意:“是,你永远都别想当皇帝!”
随后赶来的云清正好听到他的话,当即便道:“那陛下可知,晏王在愈州已经身死?如今剩下的皇子中,最有资格即位的便是殿下。”
“你说什么?!”大殿一侧,被贺池的人拦住没能走掉的沈时予原本正在寻找机会准备逃跑,却突然听他们说起贺澜的死讯,他当即便按捺不住地向云清大声质问,见云清不理,他便要冲去云清身旁,却被死死拦住。
承安帝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若云清所说为真,那他们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插手了愈州的事,如此一来,他们出现在京城便十分合理,他也很清楚,云清没必要再在这种时候编瞎话骗他。
他怒视贺池,讥诮道:“弑兄篡位,朕倒要看你怎么堵住悠悠众口!程家满门忠义,却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不知你母妃和程将军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住口!你也配提起他们?”贺池原本平静的神情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爆发,将所有人都骇了一跳。
贺池神情狠戾,眼中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握着刀的左手青筋暴起,他浑身绷紧,仿佛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护在承安帝身前的青龙卫将刀举起防备地对着贺池,贺池的带进来的都是手下亲卫,此时见状也举刀对准了大殿中间的承安帝一行人,殿中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云清两步上前,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看着贺池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心疼,他在年少时就失去了最亲的三个人,杀死他们的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该有多痛?而现在罪魁祸首还在若无其事地提起他们,企图用他们来刺激他,他怎能不恨?
承安帝被吼得一怔,他看着贺池的神情,倏然明白过来:“你知道 ……你竟然知道?!”
贺池在被云清握住手的时候就卸了手上的劲,以免手中的刀不小心划到云清,他回过头,看进云清眼底,满身暴戾的情绪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捧起来吹了吹,又轻轻抚平。
他把刀换到右手,左手回握住了云清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不动手。”
云清认真看了看他的神情,才肯放下心来,承安帝纵然和贺池之间有着杀母之仇,可贺池若是真的亲手杀了他,不但会受天下人诟病,这件事或许也会成为他难以解开的心结。
他不想让贺池脏了手。
“朕早该杀了你!”
承安帝愤怒的吼声从前方传来,云清转头看去,看到了承安帝眼神中真切的后悔。
贺池冷冷道:“晚了,你没机会了。”他抬眼对上承安帝宛若癫狂的面容,“错信奸臣,残杀良将,你等着遗臭万年吧。”
承安帝猛地瞪大眼:“不……你不能……不能……”
话未说完,他口中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咳了两声后,便睁着眼倏然没了动静。
“陛下!”他身旁的青龙卫急声喊道,当即拽起正在硬着头皮往他伤口上撒药的太医衣领,责令太医给他诊脉。
太医见状,抖着手前去号脉,片刻后蓦地瘫跪下去。
“陛下……驾崩了……”
云清怔了怔,当即转过头看向贺池。
贺池眼神里有快意,更多的却是哀缅,承安帝死了,可他的母妃、外祖和舅舅也永远回不来了。
他回视云清,低声道:“结束了,清清,我带你回家。”
云清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点头应道:“好,我们回家。”
……
京城百官怎么也没想到,一夜过去,本该代理国事的恒王反了,远在宁州的瑞王殿下却突然出现在京中,率军进宫救驾,拦下了恒王,却没能救下中毒的陛下。
恒王逼宫被擒,现已被打入天牢,陛下驾崩,没有留下诏书,由谁来即位,便又成了一道难题。
一朝风云突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然而如今大敌当前,他们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反应,必须立即想办法稳住局势。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便只剩下瑞王和晏王两名成年的皇子可以即位,按照排行,晏王居长,再加上晏王这些年在外的名声,他自然更有优势,可晏王自请把守愈州,如今不在京中,便是失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