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不是一个传统的男人,但中国的习俗历来如此,儿女的婚礼,怎可跟父母的忌日撞在同一天呢?
至于内心深处,他觉得最晦气的地方,却不敢开口言明。
陈想踩在椅子上,一边调整着婚纱照的角度,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些当妈的……死都死了,还不肯让他省点心吗?!
一个去年离世的丈母娘,一个埋了十年的亲妈江银梅。
居然害得他爸爸连婚礼都参加不了。
这套婚房还是陈爱民辛辛苦苦半辈子,拼命在工地干活攒钱买的呢。
陈想越想越气,盯着婚纱照上新娘那美丽的脸庞,都觉得面目可憎。
等着吧!
等结了婚,他再想办法把爸爸救出来,非得宰妻子家里一大笔。
让他们家掏钱再好好大办一场酒席,给陈爱民接风洗尘。
忙着忙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陈想还以为是那个废物关系户打来的电话,正一脸烦躁恼火。
解锁屏幕一看,却发现,是那个跟自家父亲的案子,以及花添锦遇害案,都有牵扯的小姑娘。
至于究竟有多大的牵扯,陈想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为保护公民隐私,警方并不会把方方面面所有的细节全部公之于众。
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叫祁妙的高中毕业生,一定知道点什么。
上回从医院无功而返后,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
陈想还对着录音笔里她的胡言乱语,复盘了好几遍。
最后终于确认——
这个祁妙,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稍微带点潜台词的话,她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跟她玩儿文字游戏,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什么都没问出来,还给自己怄得够呛。
但这一回,有了解之后就不同了。
陈想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撬不动公安局里的那帮老油条,他还撬不动一个涉世未深的智障高中生吗?
接通电话,对方那天真浪漫、傻里傻气的清脆嗓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陈想温文尔雅道:
“当然记得你啊,祁妙同学。”
他又开启了录音,“找我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上回的问题,有答案了呢?”
小姑娘的声音略显痴呆,“……啊?上回的什么问题,什么答案啊?我忘了。”
陈想不气不恼,耐心地引导她。
“就是你们学校操场下,挖出尸骨的那件案子呀,报案人一定是你们学校里的人,你有没有想起来是谁?”
报案人祁妙本尊眨眨眼,“不知道,真的想不起来呢。”
陈想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几十个语言陷阱,不怕诈不出来点儿有用的东西。
刚准备再次开口设套,却不到对面的一番话,直接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姑娘语气神经兮兮,又带些惊慌失措,捂着听筒,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陈记者,您先听我说,是这样的……”
“最近这两周啊,我老是做噩梦,有时候会梦到一个小院子,也有时候会梦到一棵歪脖子大榕树……关键那场景吧,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梦见的,特别特别恐怖!”
陈想被她叽叽喳喳一打岔,都快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这会儿只想由着性子呛回去——
哦,做噩梦这么大的事儿,要不要给你上报联合国啊?真矫情,我看你摔坏的不是腿,而是脑子吧!
但这些话说出口,无异于狂踹瘸子的那条好腿。
陈想还得维持自己那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形象。
于是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最近看了什么恐怖电影,里面有这种场景呢?”
不料对方嫌弃道:“陈记者,我最近都在忙着准备高考耶,哪还有心思看恐怖片?我又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陈想:“……”
你的脑子再被驴踢,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