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大清江山的安稳,对于漠南蒙古,必须以安抚、赏赐为主,嫁过去的公主,便是充当了两族和睦的桥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目光短浅也罢,云珠不愿意她的女儿承担如此沉重的历史使命。如乌希那这般,未来嫁给留在京城的蒙古族,已经是云珠能够接受的极限,愿意久居京城的蒙古贵族,是和清廷关系最密切的蒙古部落,起兵反清的概率不大。那些住在塞外的蒙古,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关内江山迷了眼,突然起事?吴三桂的前车之鉴近在眼见,和硕纯恪大长公主亲眼见着两个儿子都死在她眼前,孙子也在遥远的南方丢了性命,这难道不苦吗?
昭君出塞成为千年美谈,都在赞颂她为汉匈做出的贡献,可谁又想过她的苦?千年之后,独留青冢在黄昏下寂寞而立,遥望着南边的故土,风中悠悠传来的琵琶声中,又何尝没有一丝怨恨呢。
云珠只希望她的女儿,在父母的照看下,恣意随性,平安喜乐。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雅利其留在京城,此时还需从长计议。云珠将指甲绞得短短的,用指腹轻轻触碰着雅利其的小脸,陷入沉思。
永和宫人连走路都轻了起来,唯恐打扰到了云珠。
“额娘,额娘!”其他人注意了,胤祚可不会注意,他远远看见云珠的身影,便嚷嚷着走了进来,声音大得简直能将房梁上的灰尘震下来。
云珠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前,轻轻说道:“别吵醒了妹妹,她醒了又要哭了。”
胤祚也是体会过雅利其哭泣的威力,忙双手交叉将手捂住,凑过去看着雅利其尚在沉睡,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这么快便回来?西三所不好玩?”既然没有吵到雅利其,云珠关心起胤祚来,她牵着胤祚的手,走到隔壁房间,疑惑地问道。
好容易等到了胤禛休沐的日子,胤祚早便求了她许多日,就等着这天去找他四哥玩,怎么没去多长时间便回来了。
云珠的疑问提醒了胤祚,他忙将手放下,慌张地说道:“额娘,四哥病了。”
什么!
云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胤禛从小身体便好,头疼脑热都没得过几次,怎么刚搬走没多长时间,便生病了,是不是对于西三所的环境还不适应?
云珠胡思乱想着,随意挑了件外出的大衣裳穿上,带着宫人便直奔西三所而去。
幸好,康熙之前下了旨意,阿哥的生母每个月可以去乾西五所探望一次,不然云珠现在还只能在永和宫中干着急。
一路急奔到了西三所,胤禛躺在床上,脸上泛着干热的潮红,嘴唇上起了不少干皮,云珠手还未碰到胤禛的脸,便感觉到热气,更别提胤禛呼吸的气息,更是热意惊人,一看便是重病样子。
云珠被这样的胤禛惊到了,她手移动着放到胤禛肩上,压住欲要起身行礼的动作,黑着脸问道:“昨天请安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这么严重。”
“额娘,我不碍事。”胤禛哑着嗓子,安抚这云珠。
“先别说话,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云珠瞪了一眼胤禛。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夏荷身上:“你说说怎么回事?”
夏荷满脸愧疚地向云珠请罪:“主子,是奴婢疏忽了。”
“先不着急说这个。”云珠止住了夏荷的自责,她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太医的身影,皱着眉问道:“太医呢?”
“主子,”夏荷回答的更加吞吞吐吐:“太医尚未到。”
云珠皱着眉,静静坐在胤禛床边,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浸湿,拧干后放在胤禛额头上,帮着他降温,倒春寒虽然结束,天气稍稍转暖,却也不是能直接用凉水的季节,白皙的手放入水中,瞬间被冻得通红,云珠却恍若不觉,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拧干帕子放在胤禛额头上。
帕子换了几条后,气喘吁吁地太医终于到了南三所,他一抬眼,便瞧见坐镇在床边的德妃娘娘,忙收起应付的心思,仔仔细细地替四阿哥把起脉来。
数息过后,太医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皱着眉,将手收回。
云珠忙问道:“太医,胤禛到底怎么病了?是骤然换了居所不适应吗?”
“禀德妃娘娘,”太医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最近换季,偶感风邪的人格外多,听到西三所宣召的时候,太医也以为四阿哥得了此病,只要清清静静饿上几顿便好,太医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这四阿哥的脉象,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四阿哥脉象显示,他心血消耗过多。”
云珠眼神如刀,直直射向太医:“细细说来。”
太医被云珠这一眼神吓得心惊肉跳,他忙详细解释:“四阿哥前些日子损耗太过,身子被煎熬地厉害,今日休沐,高度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骤然放松,前些日子累积的疲惫全部袭上心头,便突然发热。”
“四阿哥这样,如何才能康复。”云珠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太医恭敬地回到:“康复不难,只需卧床静养,再配以食补,好好休养些时日,将耗损的精气神补回即可。”
云珠一直板着的脸终于见到笑意:“小欢子,去乾清宫替胤禛告假几日。”
“额娘,不要。”一直很安静的胤禛却突然剧烈反对,他慌乱地抓住云珠的手,眼中满满全是哀求。
云珠没有急着拒绝,她反而向太医询问:“若四阿哥不休养,会如何。”
冷汗从太医额头滴下,他鼓足勇气:“德妃娘娘,四阿哥此时尚是初期,还能养得回来,倘若长此以往点灯熬油,必将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见了吗?”云珠瞪了胤禛一眼,不容置疑便要为他告假。
胤禛痛苦地闭上眼睛。
云珠将太医送走,这才将夏荷召开询问详情,胤禛这反应,必有内情。
夏荷也是后怕不已,她边回忆便说到:“昨日里阿哥请安回来后,用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又吃了两个饽饽,然后便去书房看书,等到了亥时,熄灯睡觉,那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今日早上醒的有点晚,奴婢想着难得的休沐,便也没有叫醒四阿哥,直到六阿哥过来,才发现四阿哥发热了。”
“亥时?”云珠一惊,阿哥们寅时便要在书房复习功课,等着师傅的到来,西三所离尚书房距离不近,为了不迟到,胤禛丑时便要起床,即使刚到亥时便睡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时辰。
胤禛年岁还这么小,这么一日日的熬下去,可如何得了,难怪会突然生病。
云珠出离愤怒地拍着桌子:“这么多人伺候着,没有一个人将这事汇报给我,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
夏荷从未见过云珠如此勃然大怒,她一声不吭地跪下请罪,深深为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而自责。
“夏荷。”云珠缓慢环视,将伺候胤禛的宫人直吓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定在夏荷身上:“我将胤禛交给你的时候,你让我放心,这就是你说得放心吗?”
夏荷一言不发,只低头请罪。
“主子不知道休息,下人也不知道劝吗?”云珠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额娘。”胤禛嘶哑着声音,挣扎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