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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 第15节(2 / 2)

李仙蕙道,“他没撒谎,我从前听他一句半句漏出来,仿佛梁王与头先那位原配情分甚深,偏她死的早,要不是后来妾室生了女儿,恐怕没人教养,是不会续弦的。而且这几年,集仙殿的掌事姑姑琼枝与梁王来往甚多,宫里人都说,等她年满出宫,必是要着落在梁王府了。”

“他这人倒有些意思。”

韦氏听了更加纳罕。

“要说深情吧,至今惦记旧人,造这么大个院子,连花草还供奉旧主,也算深情了。可左一个右一个,牵牵绊绊,又让死了的那个怎么想?”

李显听了别有慨叹。

“要是当初软禁在京的是我,圣人诛杀的是娘子,我也会亲手在庭院挖一方小小的池塘,种一大丛明黄的香雪兰,让娘子最爱的香气伴我入眠。”

中年夫妇打情骂俏甚是肉麻,李真真听惯了,李仙蕙却是满脸惊愕。

概因韦氏出京多年,满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荒村野地,也不必再端世家贵女的架子,只管两夫妻热心肠往一块儿贴,难免在女儿面前失了威严尊重。万没想到人过中年还能重入宫阙,平白多了老大一个端庄稳重的好女儿,瞠目结舌瞪视爷娘,活像遭了雷劈。

韦氏忙唾了口笑骂李显。

“别恶心人了,就你,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挖的动泥塘?引得来活水?”

李显挠头,“一日挖不动嘛,就多挖几日。”

“喂,你这病西施,人都走了,还装呢?”

李真真推发愣的瑟瑟,想拉她去塘边看鱼,冷不防被她一甩手,连臂膀上十几枚细金环一起哗啦啦作响。

“烦死了!下次不准他坐这么近,浑身都是味道!”

第15章

众人一愣,轰地都笑出声来。

韦氏笑得尤其长久,哈哈半晌才停,拿帕子抹着眼角道,“哎哟祖宗!方才见你端着,我就替你累得慌,你几时坐这么正来?嘤嘤嗡嗡……”

她学瑟瑟勾着手指在胸前,“像个耗子精!”

“阿娘还笑?”

瑟瑟噘着嘴咬着牙,气哼哼地。

“你瞧他撇清,叫他一声表哥,一世只能叫表哥了……”

韦氏两手交叠在膝盖上,满意地来回端详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模样又是这样的芳菲甜净,乖巧可人,任是谁家长辈见了,都恨不得搂进怀抱里去揉搓,所以再怎么在婚事上打主意,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为她们挑拣个衬得上的小郎君。

兀自笑了一阵才开解她。

“本来就是假表哥,八竿子打不着,平白叫几声,叫不成真的。再说,张娘子来的早,住处更近笠园,分明也是冲着他呀。”

提起张峨眉,瑟瑟颇为不齿。

“我当她是谁,闹了半天,原来就是府监的侄女,呸,可见他的婚事也是拿来做文章的,这比婚前先养爱妾还不如,比我又清高到哪里去?”

李真真看着软怂,实则蔫儿坏,最能说风凉话,嗓门儿又大。

“这个不好不要紧,表哥还有四五个,照我推算,另外那个马上就来。”

李仙蕙在旁哭笑不得。

她始终不赞成瑟瑟联姻的主意,因头先女皇也是如此安排她与武延基,但两下里无意,魏王更是老大的不情愿,拖来拖去就拖黄了。

再者,她与颜夫人母女亲近,辗转得知不少太平公主府秘闻,公主与武攸暨被迫成婚,彼此怨怼,夫妻关系十分恶劣,却又不得不忍耐,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粉饰武周盛世的活招牌。

贵为女皇掌珠尚且如此,瑟瑟嫁到武家,定然也要重蹈覆辙。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见她们三个都乐在其中,尤其瑟瑟,并不是勉强为之的样子,更多的,倒是初入神都,看什么都新鲜,想在武家儿郎身上试试手段。

因此李仙蕙也放下心事,凑趣儿道。

“圣人不催我回宫,我也瞧瞧你能钓上哪条大鱼。”

瑟瑟重重哼了声,从韦氏身后掏出个笸箩,里头顶针、麻线、锥子、绣片一大堆,还有半副没收口的暖袖。

李仙蕙定睛一看,愈发笑了。

“这不是豆蔻的么?你一时技痒,连人家的活计都做啊?”

瑟瑟嗯了声,拿针在鬓角擦了下,不服气道,“你们等着瞧罢。”

韦氏笑着拈起花样子在手里摩挲。

三个孩子都好,瑟瑟更是一心向着家里,寻常女孩子把婚事看的比天大,甚至为攀高枝儿,踩着娘家人出嫁的也有,她明明每回见了武崇训便浑身不自在,偏要装出一副可怜可疼的娇气小姐模样儿,乔张做致,不过是借武家一点庇荫,保住不成器的阿耶罢了。

“我们住在梁王府不走,便是服从了圣人的意思,梁王也做一样打算,所以殷殷挽留,绝口不提庐陵王府的建设进度。可是离上元节只有十日了,倘若圣人当真册立阿耶,那咱们昂着头搬进东宫,从前种种,全不作数,倘若还是立魏王……”

瑟瑟十指翻飞,暖袖上变出一朵六芒雪花,顿了顿,从容再走一针。

“武延基好办!我就嫌他蠢的来。”

李仙蕙哦了声,道这却不妨。

“武家香烟鼎盛着呢,武延基是长房长孙,嫁他自然最好,但你若实在看不上,底下还有两个小的,魏王尤其不喜幼子武延秀,嫌他脂粉气重,他性子也着实烈些,十五岁就搬出去单住了,中间还有一个武延寿,三月正当加冠,到时候请梁王带咱们去观礼,你就知道了。”

李显默默听了半晌,转头去看南窗外的院子,妻子女儿各有主意,商量的有来有去,并没人想起问他意见,他也没有什么话能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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