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抬眸怒向裴时行:
“裴时行你什么意思,阿隐发烧,你竟敢令满府侍人隐瞒于我?”
一想起她的阿隐整个下午都是这般无助啼泣,甚至奶软的嗓音都哭到发哑,元承晚就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簇涌上来的火气。
裴时行先是不答,只冷冷睇视她。
而后嗓音沉沉,丝毫不遮掩其中的戾气与讽意:
“我瞒了吗?不是你自己要去玉京楼吗?不是你自己将车马遣散,要在玉京楼同旁的男子待足一日的么?”
他一向爱拈酸吃醋,但这话说的全无道理。
“你既知本宫是在玉京楼,如何不知本宫约见的人是李释之。”
她方才气喘未定,此刻却又被裴时行激起怒意:
“正是为了避嫌才不令他上门,正是怕伤了你御史大人的颜面才令仆从先行回府。你这话说的恁是难听。
“裴时行,你无耻!”
裴时行唇畔含笑,可瞥望而来的目光却含了刀光利刃。
男人悠悠重复道:“我无耻?”
“有一堆裙下之臣可供鞍马驱使的人不是我,对着旁人的妻子心有杂念的人不是我,为何是我无耻?”
长公主极力抑制住想掴他一掌的愠怒:
“你在侮辱谁!我约见李释之所为何事你不是不知道。
“裴时行,本宫并不欠你什么。
“是你说你要同本宫过下去,本宫什么都同你交代过了。你没看错,我就是这般心机叵测的女子,注定无法安分在后宅做你的妻子。”
“你若生悔,趁现在还早,为时不晚。”
她果真如从前一般冷心冷肺,话毕便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将渐渐睡熟的女儿放入摇篮,搭上小被子。
裴时行凝望她纤腰轻折,每一寸动作都含了为人母的柔情。
“元承晚,你说过要我长长久久伴在你身旁。”
他凝她许久,终于开口,却蓦地阖了眸,轻轻将头偏向一侧:
“你告诉我,你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作假?”
他喉结滚了一瞬,仿佛是咽下了所有悲酸苦涩,抑或是泪意:
“我究竟还能不能相信你?”
裴时行难得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么真实无矫饰的迷茫姿态。
元承晚撑起身子,二人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裴时行,我要你伴在我身旁是真,我说我喜欢你也是真。
“可是若你日后还要如今日一般污蔑我,讽刺我,阿隐病了也不告诉我。而是作出这副姿态拿我问罪。”
她也在话音间泄露了委屈和悲酸:
“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留你在我身边,困住你也困住我?”
“好,”
裴时行听懂了她的话意,自嘲地点点头:
“多谢殿下再一次晓喻臣,让我知晓我在你眼中不过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罢了。”
“那阿隐呢?元承晚,你哪怕不爱我,能不能爱一爱我们的阿隐?”
他觉得自己当真下贱到尘埃里,要对着一个狠心的女人吐出这般自贱的话语。
对她俯首,将背脊给她踩在脚下,却只能卑微乞求着她能对他们的女儿多一丝垂怜。
可这话却实打实触到了长公主的怒意: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阿隐?裴时行,今日的账本宫还未曾同你算,你告诉我,你凭什么瞒我,凭什么阻人通报本宫?”
裴时行眼见着摇篮中的小姑娘眼睫抖了一瞬。
“莫要吵了阿隐,你随我去旁处细说。”
长公主闭眸忍下所有泪意,鼻腔浓重地呵出口气。
她回身避开裴时行目光:“明日吧,今夜我来守着阿隐,明日我再同你讲。”
今夜适合给她留一片天地,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一整日奔波的疲倦,对皇兄的无奈,对皇嫂的怜惜,方才的怒意与奔徙,还有他。
裴时行方才极力撇过脸去,却还是叫她望见他眼尾的红。
这个男人素来骄傲,却一次又一次对着她说出如此卑微的话语。
她同他之间的确还有许多矛盾待要解决,可是今夜已经历了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