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细雨绵绵。
菱歌撑着伞,走在宫中的甬道上,高潜亦撑着伞走过来,两人皆停下了脚步,四目相对。
“菱歌是要出去?”高潜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是, 陪娘娘出宫去走走。阿潜从何处来?”
“锦衣卫,诏狱。”高潜道。
菱歌道:“你干爹……如何了?”
高潜道:“陛下还未定, 只是谋害皇嗣之罪, 一旦坐实, 便是死罪。”
雨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打在伞上, 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对于高起,菱歌自然全无好感,后来因为得知他的金喜的人,便越发愤恨。
若当初参与夺门的人真的有他, 那么他死了, 也算是为她父亲伸冤的第一步。
菱歌点点头,道:“陛下很难下决定吧。”
高潜道:“干爹侍奉了陛下数十年,陛下有些不忍之情,也是有的。”
菱歌望着高潜, 道:“阿潜, 你想他活着, 还是他死了?”
高潜眼睫微动,道:“活着有时候对他来说, 更是残忍。”
菱歌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开口道。
菱歌道:“不要太过为难。”
两人如纠葛的线一般,只相遇了一瞬,便分开了。
菱歌款款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霍初宁已在马车上了。
高潜亦朝前走去,在甬道的尽头,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后看去。
是周临风。
他赶了过来,道:“高公公……”
高潜伸出手来,示意他住口。
周临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回过头来,不必多问,便已心中了然。
直到菱歌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高潜才开口,道:“何事?”
“锦衣卫指挥使陆庭之大人,请您今日晚些同他一道喝茶。”
“也好。”高潜道。
他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道:“烦请转告陆大人,今日宁贵妃与沈令人出宫去过上巳节。”
周临风会意,道:“多谢公公。”
*
三月三历来是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每逢这一日,京城上下的官宦子弟和闺秀们便会聚在京郊,或是相互以柳枝洒水祈福,或是一道曲水流觞、郊外游春,渐渐地,这上巳节倒成了京中官宦子弟与闺秀们相看的日子,比七夕乞巧节还热闹几分。
霍初宁和菱歌、兜兰皆穿了普通宦官人家女子的衣裳,梳了最简单的发髻,在人群之中穿梭着。
霍初宁此时才略略来了几分兴致,驱散了她失去孩子的阴霾,道:“菱歌,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们也常来这里的。”
菱歌笑着道:“是啊!那时候姐姐常说,要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才不算辜负。”
霍初宁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那些男男女女,道:“那时年少,如今才知道,这世上原也没有什么最好的男子,就算陛下位高权重,终也难以倚靠。”
菱歌望着她,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初宁岔开了话题,道:“陆家的几位公子、姑娘也在,你去寻他们说说话罢。”
“那你呢?”
霍初宁笑笑,道:“我累了,在这里歇一会子便很好。”
兜兰也道:“奴婢陪着娘娘就是,姑娘在宫中困了这么些时候,也该出来散散心了。”
菱歌知道,如今她与霍初宁之间隔阂渐深,勉强待在一处也只是让两人都为难罢了。
她也就不再推拖,只站起身来行过了礼,便朝着陆盈盈等人的方向走去。
曲水之畔已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分坐流水两侧,不时地从流水中捞出一盏酒,或是一叠茶点,好不悠闲。
“盈盈!”菱歌轻轻碰了碰陆盈盈的肩膀,顺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陆盈盈且惊且喜,道:“菱歌!你怎么会来的?”
菱歌笑着道:“我陪娘娘出来走走。”
陆盈盈点点头,道:“原该出来走走的,你从前没在京城过过上巳节,今日啊可要好好玩玩。”
她说着,便招揽了陆辰安、陆予礼等人来,沈淮序更是连嘴里的吃食都顾不得,忙不迭的跑到了菱歌身边,就着一双脏兮兮的小手直滚到她怀里去。
陆辰安有些羞赧地望着她,道:“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