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玉姝的,一旦被这样欺瞒与伤害,定是不会原宥的。
但是,她自信她之于玉姝定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才敢放手去做。
“小姝,你现在恼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认。只一件事,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阿姐带了太医给你瞧瞧身子,可好?”
提及此事,玉姝面色一白,冷声道:“不必了,我没事。”
二厢僵持不下,玉琳琅最终深深看她一眼,叹着气起身走向殿外,临出殿门之时,她忽而回首看向玉姝,道:“边塞传了捷报回来,他的第一仗胜了。”
“您不打算对他下手吗?”
清凌凌的嗓音响彻殿内。
玉琳琅步子一顿,袖中素指一蜷,而后面色温和地同她一笑,道:“小姝,明日便离开这座宫殿罢,你该重新生活。”
握住茶瓯的女郎背身一僵,螓首低垂间,青丝掩住她轻颤的眸。
吱呀一声,殿门重阖上。
廊道间,几缕穿堂风拂过檐下珠穗,玉琳琅从殿门而出,瞥了眼候在一侧的医官,唇角紧了紧,道:“退下罢。”
一行仆从随着她朝着这条曲廊而行,走至长廊尽头时,女人忽顿脚步,眼神凝着前方,屏退了身后众人。
崔二从角落现身,朝她拱手揖礼。
“主子。”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玉琳琅道。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玉琳琅眼底微怅,“即日起,你便前往锦州,萧淮止要除,但我绝不允许李承晏毁我大梁江山。”
“主子……那少主?”
“萧淮止不除,我心难安。小姝她不懂事,纵然与他萧淮止有过一段,她也是我的妹妹。待时局稳定,她若要嫁人,我自会为她寻最好的,她若不愿嫁,我看整个大梁谁敢说她一个不字!”
崔二重重颔首,“属下明白。”
——
是夜,芙蓉锦帐垂落及地。
帐内纤瘦的影子辗转反侧,玉姝睁着乌眸凝着身侧空无,纤手覆上小腹,心底情绪早已百转千回。
莫名至极的情绪在蔓延。
她努力去压制着,不停地告诫自己,一步错,步步皆错。
阿姐要她明日离开这座宫殿。
离开这座宫殿……
玉姝眼神微动,她想要离开这座诡谲云涌的上京城。
思至此,她不禁想起临别前的那一夜,那人鲜明滚烫的气息,缠着她,低语缱绻时,黑眸里的情绪何其分明。
察觉到自己思绪的玉姝,心间猛悸。
似有几分涩痛般,绞着气息。
她眨了眨睫,展开紧蹙的细眉,心中思量着,设想过这么多次与他分开,却从不曾想,他们竟能分开得如此平和。
但,玉姝思及阿姐与皇帝除他之心,又紧了眉头。
她不该想的,从得知真相那一刻,她谁也不该去想了。
阒寂深夜的另一端,连着黄沙狼烟。
哒哒马蹄踏过遍地黄沙,尘沙翻滚间,血腥斥鼻,萧淮止勒紧马缰回首瞭了眼身后通天燃烧的火海。
今夜是他亲自率军偷袭金人营地。
回首间,萧淮止目光一定,落至不远处的营帐前,一道身影从火圈中闪过,男人发鬓已白,火焰模糊了他的轮廓,但萧淮止还是一眼认出此人。
望见眼前这一幕,萧淮止眉宇之间倏厉,他勒紧马缰,掉头冲向身后火海,手持长刀,银光铮铮融进熊熊火光里。
“李祁年!”
男人策马越过火圈,长刀一挥指向眼前老者,目色极冷。
老者眼神一顿,看清来人后,松了一口气,身后几名金兵拔刀将老者围至中间。
老者却一挥手,充斥着极深皱纹的眼睛看向马背之上高大英挺的男人,笑了笑,“淮儿,你长大了。”
萧淮止只觉心腔血液倒流,拧紧了浓眉,劲臂挥转长刀,劈向眼前金兵,刹那间,长刀在他手中如疾转如风,已将几名金兵划穿喉咙。
“你果真没死。”
男人压着气息却不掩雷霆怒意。
李祁年已年至六旬,此刻体力自然不敌眼前青年,不宜正面交锋。思此,李祁年眼珠微转,面色温和地看着萧淮止,昂首道:“淮儿,你对为师下得了手吗?你可是我养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