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云晚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诚恳保证道:“姑姑,我……朕再也不偷吃了。”
荷风欣慰地颔首,又给小皇帝加了床锦衾道:“阴了一整日,柱子下的基石也发湿,夜里少不得要下场雨。陛下盖好被子,可别掀了下床找糖吃。”
云晚汀再次点头,荷风道:“今夜由竹露侍夜,尚服局送了新衣来,奴婢去给陛下熏一熏香。”
送走了掌事姑姑,云晚汀乖乖地盖好被子。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殊无困意。
……有点想阿耶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阿耶成仙去了,他不信,阿耶无论去哪都不会把他丢下的。
可他们又说他以后也能成仙,阿耶是提前去给他盖大屋子等着他,将来会把他与阿娘一同接去住。
可是阿耶昨儿答应给他雕一只小兔子……
成仙那么着急吗?阿耶把这个也忘掉了。
云晚汀怏怏地想着,揉了揉眼睛,有点忍不住眼泪。
“咕噜——”
“……”好想吃糖。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云晚汀支着耳朵,听见细碎凌乱的“沙沙”声,间或有花叶与水滴碰撞的“噼啪”声。
雨势不小。
又黑又冷,雨还这样大……黑无常也不想被冻坏淋湿罢?
云晚汀悄悄下床。
他人小,步子又极轻,落在栽绒地毯上一丝声响也不闻,跟小猫儿似的。
屏风隔开的另一端,侍夜的宫娥竹露愣是丁点不曾察觉。
多宝阁上搁着只胭脂水釉美人觚,云晚汀将它挪开,露出后头一颗桂花粽子糖,并一块百花糕。
他一手握糖,一手握糕,踟蹰片刻后选择先吃糕。
才咬了一小口,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云晚汀后知后觉地仰头。
陆长侵一身墨色长袍,无声无息地俯视着他。
“……”
云晚汀霎时间预见到地府吃不着这些甜食的凄惨未来。
下一瞬,他试图将手中的糕点和那块糖都一口吃掉。
只是五岁的小孩子还没有那样大的嘴巴,糕点将嘴巴都塞满了,徒留粽子糖卧在掌心里。
陆长侵在他身前蹲下,淡声道:“陛下万安。”
云晚汀不敢咀嚼,两腮圆鼓鼓地望着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陆长侵并未刻意降低音量,竹露不进来救他……是听不见黑无常的声音吗?
“陛下?”荷风熏过新衣回来,在殿外轻轻唤了一声,问道,“有没有偷吃,牙疼不疼?”
云晚汀在糕点的包围圈中艰难地挤出一句“没有”,言罢立刻闭紧嘴巴,紧张地瞥了眼陆长侵。
……黑无常应当没有发现吧。
陆长侵:“……”
荷风焉能听不出来他正吃着东西,先道:“雨太大了,小梧子他们几个正在挪院里的花,奴婢去瞧一眼,陛下稍待。”
又补了句:“既然现下吃了糕,明儿便吃不得了,否则胡太医又要开苦药给陛下治牙疼。”
云晚汀:“……”
惨遭揭穿,小陛下悲从中来,破罐子破摔地开始咀嚼,然而他最喜欢的百花糕眼下却有些咸咸的。
他擦了擦眼睛,把糕点咽下去,再把糖也剥开吃掉,道:“等……呜等一下。”
云晚汀去箱笼里找出件他最喜欢的羽缎小披风,是他阿娘在世时给他做的。
小孩子长得快,他阿娘提前给他八岁内每年都做了一件,这一件是七岁的,现在还大了些。
地府虽然冷,可是阿娘做的衣服都很暖和,穿上就不冷了。
小皇帝爱惜地摸摸料子,裹上明显不合身的披风,又拿上书案上的、他阿耶给他雕的木头小猫。
他抽噎道:“……走……呜走吧。”
陆长侵:“……”
视线模糊得厉害,云晚汀又胡乱抹了把眼睛,耷拉着脑袋,鼻尖红扑扑、双瞳湿漉漉道:“日后阿耶盖好了大屋子……我呜……朕还能去吗,地府收不收阿耶的信?”
陆长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