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们的双脚踏上迷尹街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现在的迷尹街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永远只有黑暗、到处充斥着暴力跟血腥的地狱。
头顶炽白的太阳亮着,现在的迷尹街跟地下城一样了。
周末淮烟跟祝城渊照例回父母那吃晚饭,越梨在储物房整理以前的东西,找出了不少淮烟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跟玩过的小玩具,一件件铺在地毯上拿给他们看。
“这都是刚有小烟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家里的亲戚每天都送东西,其实孩子长得可快了,一两个月就得换一个大点的尺码,所以很多东西都没用过,还都是新的。”
祝城渊觉得那些小东西实在是太可爱了,拿起一件小衣服贴在自己胸口上比画了一下,只有不到半个手臂那么大。
这让他想起了昨晚淮烟趴在他胸口睡觉的模样,很轻的呼吸,嘴唇软软的,贴着他的锁骨,他很想捏淮烟几下,但又怕打扰淮烟睡觉,就那么一直看了很长时间,最后看着看着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祝城渊把越梨找出来的东西打包,准备带回去:“妈,这些衣服跟玩具我们拿回去。”
越梨说:“行,你们带回去之后洗一下,然后消毒,等孩子出生之后还是可以用的。”
祝城渊没说,他想打包带回去,纯粹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淮烟用过的,他想自己留着,光是看着那些小玩意儿,心里就荡漾得很。
淮烟从玩具堆里拿起一个小兔子玩偶:“这个我还记得,我一直抱着睡觉,一直到上幼儿园才戒掉,没想到还在呢。”
“你的这些东西我都留着呢,”越梨把小兔子玩偶也装好,又扭头问祝城渊,“对了,城渊你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越梨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一时高兴,忘了祝城渊从小就没有父母,小时候是在十三区的福利院里长大的,后来就被淮正卿带去了十二区的训练基地,现在问他这些,会让他想起以前不好的事。
祝城渊倒是不在意,想了想之后笑着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基本上都是从福利院开始的,后来都是关于基地的。”
他从有记忆开始,记忆里除了混乱就是饥饿,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而到了少年时代,他的灰色世界终于添了别的丰富颜色,因为他的世界里都是淮烟了。
淮正卿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平时需要戴特定的眼镜防止强光直照之外,视力跟正常人一样。
他现在已经从一楼搬回二楼的主卧,是越梨同意的。
淮正卿一进来就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插了一嘴说:“基地里每天都有监控,还有人会不定时去拍摄用来汇报,倒是有不少照片跟视频,你们如果想要,回头我让人拿给你,不过我没特意找过,你们拿回去自己找找看,也许会有城渊的镜头。”
淮正卿让人把以前基地里存储的照片跟视频都传给了淮烟,淮烟当年在表彰大会晚宴之后被祝城渊邀请,他还特意查过祝城渊,但他当年查的东西太过表面,只让齐烨梁找了几张照片,仅此而已了。
晚上两个人在家里的影院看以前的视频,他们已经提前用人脸识别系统识别出了少年时期的祝城渊,所以关于祝城渊的画面都已经提前标注了出来,淮烟直接跳到了有祝城渊的画面里。
那些视频祝城渊自己也没看过,很多当年基地里的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一个个月末跑到淮烟的校门口等他放学。
春去冬来,夏暖秋凉。
那些一个个月末堆积起来的霜雪跟风雨,早就占满了他的所有,如果切成片看看,每一片都是关于淮烟的。
(下)
或许是因为祝城渊在基地里训练太过刻苦,成绩也太过突出,除了监控寥寥几个画面之外,特意为了留念跟宣传拍摄的视频里,多次把镜头焦点对准在祝城渊脸上。
训练场上,青涩的少年身量很高,也特别抢眼,他一头一脸的汗,笔直地站在队列中间,那双眼睛太过执着也太过赤热,深处好像藏了很多东西。
上午的训练一结束,操场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画面外的人追上祝城渊:“你好,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祝城渊头发很黑很硬,是很短的寸头,头发上的汗淌在脸上,他直接撩起身上的迷彩t恤抹了把脸跟脖子,压着眉头挑起眼梢看一眼镜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叫祝城渊。”
镜头追着他:“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中午了,”祝城渊头也没抬,加快了脚步,“我去食堂吃饭。”
“那你对食堂里的饭菜还满意吗?”
“满意的。”这里的伙食很好,比十三区的福利院好上太多。
能活着,有吃的,也有信仰,这就足够了,不过后半句话祝城渊没说。
“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十二区的训练基地吗?我刚刚就一直都在留意你,能跟我们说说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基地里的人很多都是父母亲自送进来的,需要经过层层选拔,不合格的人直接淘汰,祝城渊则是被淮正卿直接送过来的。
祝城渊不走了,停下脚,看着问他话的人,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看起来好像在看镜头,仔细看其实他什么都没看,眼神已经飘远了,好像被风吹远的风筝一样,但风筝线一直在祝城渊手里拽着呢,风筝哪怕飞到了天上,也丢不了。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在仔细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像在回忆什么。
“我……”
祝城渊只说了一个我字,最后什么都没说。
问他问题的人看他不怎么配合,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镜头很快转到别的地方,对准了陌生人。
祝城渊举起遥控器,倒退了几秒钟又暂停了视频,画面定格在正午的阳光里,祝城渊看着镜头,双眼又直又虚,眉心也绞着。
“当时你在想什么?”淮烟摸着枕着自己胳膊靠在观影沙发上的祝城渊的眉心,好像在摸镜头里的少年,一下下慢慢捋着少年的惆怅。
“能跟我说说吗?”
祝城渊抓住淮烟的手指,放在嘴边张开牙咬了一下,很轻,咬完又放在嘴里含了下。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那些年,我的坚持,都是为了能朝你走,我想要离你近一点,更近一点,直到走到你面前。”
“你之前说,你为了跟我在一起,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我能猜到,你以前是十三区福利院的孩子之一,但我那些年,见到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