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该是爱慕极了这位夫人,才想在死前将她的红发带缠绕在手上——仅仅缠绕两字,就已经让他神魂颠倒。
他又想,这绝非是除爱慕之意外的其他感情,他虽然之前没有爱慕过人,但是爱慕两字,不用人教,不用非得有过经验,只到情最深处,自然而然就懂了。
刕晴牙曾经想,若世上真有神明,那便保佑他吧,保佑他在死前爬到那个有她足迹的小溪边,那他就可以献祭自己的魂魄了。
但人的贪念尚且不能满足,何况是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恶鬼呢?
他几乎在许下第一个愿望之时,又开始许愿。
他想,他还得在死前见见那位夫人。
他们相识虽短,却一见如故,还算得上是同类中人,鲜少有的心灵相通。这般的情分,总得在死前见一面吧?
只见一面便好。
神明都满足他了。
但如今,他那阴暗的,开始滋生的贪念,又在不断地开始冒了。
他想,要是她能爱慕上他,那该多好啊。
但她如此的冷静,自持,他既沉迷又觉得烦忧。
她已经破例给他太多的东西了,她还能破例更多吗?
一只厉鬼,也是不敢问姻缘的。
但一只厉鬼,却是可以因为爱慕的人因自己改变了一点,吃了一颗糖,而感到饱腹,满足。
他着实欢喜起来,走过去,伸出手,“夫人,给我一颗糖吧。”
折霜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递过去,却没有看他,只是将嘴巴里的糖咬碎,吞干净,然后又拿出一块出来糖来,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刕晴牙接过糖,含住,舔了舔嘴巴,道:“夫人,真好吃。”
他坐在那里,满足的喟叹,“真好啊,夫人。”
折霜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问:“真好什么?”
刕晴牙眯起眼睛,“真好吃啊,夫人。”
折霜低低的笑起来。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
她站起来,准备回去了,“刕晴牙,你真好哄。”
刕晴牙也跟着她一起站起来,准备如同往常一般送她出门,应承着道:“夫人,我确实很好哄。哄我,只需要一颗糖。”
折霜:“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其他的糖吧。也甜的很。”
折霜走了,刕晴牙却依旧在书房里面摸索。
比起游廊,比起一屋子的花瓶博古架,书房里面其实更容易留下一个人的过往。
刕晴牙对找寻折霜的过往乐此不疲。他先在各种书籍上面找寻她的笔迹。这个宅子应该是她常来的,又或者这些书是她常看的,因为他看见了应是她年幼时候写下来的字。
他几乎是贪婪的,将这些字模仿了一遍,然后看看自己一张一个字的纸张,又有些嫌弃。
他着实是没有天分的,于写字一道上,他的天分比杀人可差远了。
要是写字能写的跟杀人一般漂亮,那便是极好的。
他随即意兴阑珊,又开始折腾那些书。
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私下底喜欢什么样的书籍。
可惜他字也认的不全,断断续续看了好几本,都没有看出这些书是讲什么的。
刕晴牙便唉声叹气了一声,只好干脆将书一拢,拢在怀里睡了过去。
……
另外一边,折霜回到了陆府,天已经黑了。她一边卸下身上的东西,一边皱眉听着云剑等人的禀报。
“之前您不是将柳柳给打了么?今日威远候夫人带着自家的少爷上门,夫人便将此事说了。”
“对啊,少夫人,当时云舒过去送东西,还受了夫人那边的人冷脸。您是不知道,以前姐姐妹妹喊的好,如今倒是不认人了。”
这些小丫鬟们都是秦妈妈一手提拔起来的,她的人受了冷遇,她秦妈妈自然比较气愤。她就替折霜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装好,不平道:“夫人做事情,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如此向着一个妾室,完全不将您放在眼里。”
折霜听了,并没有说话。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陆夫人的娘家母亲也是个老诰命了,说话办事都是一等一的利索人,怎么生出个女儿,就是如此呢?
不过如此看来,陆远之成了如今的模样,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她叹气一声,倒也不是因为气愤,而是跟蠢人共事之后,就会发现跟聪明人合作,是多么的让人省心。
她又想念刕晴牙了。
秦妈妈就心疼自家的少夫人。
对付不听话的丈夫,少夫人可以打。整治心眼多的妾室,少夫人依旧可以打。但是打前面两者,在世人眼里还算是有情可原,可是打婆母呢?
那就是说到天上去,自家少夫人也是要被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