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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 2)

积雪覆枯枝,夜色中隐约有长尾巴的猫儿窜过,惊飞了饱食的雀鸟,也惊落一地纷乱的琼玉。

皇帝站在庭院之中,没有撑伞,他穿着玄色的长袍,身姿颀长,比戍守边疆的魏王看起来要清贵许多。

他也不想看到那棺材里的东西,好像在提醒他错得有多彻底,多可笑。为了铲除外戚,害得最爱的女人自焚而死,他甚至不能把她真正的死因公之于众,至少史官还会为他书写一个不太惨败的结局。

帝王不会错。

皇帝看着殿外寂寥的雪地,似是记起什么:“朕记得她有只喜欢的狸奴,叫玉雪是不是?以后就抱到朕殿中养着吧。”

他记得,那狸奴通身雪白,圆脸粉鼻,生了一对碧绿杏眼。进贡时,他一看到它的眼睛便知道,它该属于谁。

他还记得,皇后那日挽了个松散的单螺髻,抱过那猫儿的时候笑着睨他一眼,金钗斜坠,流苏晃动,呼吸之间淡粉色的唇瓣轻微翕动着,很美很美,可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陛下,那狸奴,那狸奴——”

宫人露出惶恐的神色。

“今年冬至的时候落水溺死了,娘娘伤心了许久。”

他轻轻道:“她为何不告诉朕?”

“娘娘不让我们说,说您不必知道……”

皇帝连咳几声,像破败的风箱,几欲喘不上气。

他阖上眼睛,平复气息,半响后睁开,眸中已然恢复往日的清明与镇定。

“朕知道了。”

帝王只会长久孤寂地活下去。

——

魏王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十五岁的秋猎,他一心想拔得头筹,只因有个叫司长君的小白脸不自量力地挑战自己,皇兄竟笑吟吟地纵容,沉家的公子也拍手说妙,真是奇怪。

那一年,他猎了野鸡、狐狸、野兔、公鹿……他想找司长君炫耀,中途却遇到了沉家的公子,再然后找到了落入陷阱的司长君,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他素来讨厌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混小子,可不知为何看到他不知生死的样子,心却忽然慌了,便让沉温舒先去寻随行的御医,自己带着清水和草药先下去看看他到底死没死。

他抱起司长君的时候,蓦地闻到一股幽香,凑近他昏睡的脸蛋一看,原来男人的皮肤也能如此细腻——

真娘啊!

他又解开他的衣袍。

紧紧交缠的裹胸,浑圆如雪的肩头,还有右肩上一枚小小的黑痣……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第一次觉得脸皮如此燥热,连呼吸都在发烫。

原来不是真娘,而是真的姑娘。

他登时想起皇兄意味深长的笑,沉家公子难得的温柔,心中生出一个莫名的猜想:

可恶,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了?!

当年他抱着司长君等啊等,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人来救他们,在这个梦里她却醒了。

小姑娘睁开眼看着他,神色凄楚:“谢承运,我好痛……”

“你哪里痛?你告诉我告诉我!”

梦中他竟哭了。

“我浑身上下都好痛,好热好烫,好烫啊烫死了呜哇啊…”

他怀中的少女忽然变成漂亮的美人,一张口就吐出燃烧的黑气,毒蛇似的大火席卷了一切。

“好热好烫啊…痛死了痛死了…谢承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烫啊烫死了呜…”

司连华在火舌中烧成焦黑的灰烬,在他的怀抱里变成一具哭泣的尸体。

“殿下!殿下!你醒醒!你醒醒!”

撞入眼帘的是侍从焦急的脸。

“殿下可是做噩梦了?一直在梦中呼喊。”

魏王立起身来,抹了一把脸,出了会儿神。

“无妨,不见得是噩梦。”

说着,他没由头地笑起来。

该不会是伤心出毛病了吧……侍从心里嘀咕道。

魏王又恢复成平日里精明的模样,吩咐他说:“罗英,你去沉府打听一下消息,不要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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