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洞,四条管子。当它们像抽水马桶一样从我身体里吸出血水、组织液、尿液和排泄物时,我想的是你。”
他说的越来越快,完全不给何已知喘熄的时间。
“好消息是,那辆车虽然碾过了我的胯骨,但它是斜着碾过去的,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周以后,我的左腿和胯部开始恢复知觉。医生说那是奇迹。为了不辜负神的旨意,他们又用三次手术,把切断的肠子接了回去,同时切掉了一部分坏死的直肠。”
“最后一次手术的第二天,车祸之后的第十三天,医生告诉我,你必须开始复建了,否则腰部和胯部的知觉没办法恢复到预计的程度。所以我必须在身上插着四根管子,肠子刚刚接好,肚子里除了血就是洞,腿没有知觉的情况下,靠上身的力量挪动身体。”
“当我只动了三下,就活生生痛得昏过去时,我想的还是你。”
“如果没有那天你在酒吧后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什么你就这样扭转了一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已知感到呼吸不畅。
“这还没完。”
“因为两次切断又连接,我的直肠内部有很多伤口,它们在缝合恢复的过程中很容易粘连,为了让它恢复到能正常使用的样子,就必须人为地将它撕开。”
“所以你要问我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恨你,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我趴在厕所的地上,用药棒捅自己屁股捅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吧。”
雁行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在为永远不会到来的笑声留出时间。
几秒像风一样掠过。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想问‘痛不痛’,对吗?”
何已知不知作何反应,他猜对了。
“一般人遇到事情会先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一样,你总是先想别的。”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变得温柔。
但仅仅是一瞬间。
“答案是很痛。状态不好时每天都会晕倒,但习惯了之后就……可以忍受,至少我知道这些痛苦是哪来的。我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可是神经痛不一样。”
“和神经痛比起来,上面这些折磨都不算什么。”
“痛得最严重的时候,任何止痛药都不起作用。在医生都放弃之后,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残。因为我需要一些别的疼痛来安慰自己,知道这具身体还是我的。”
雁行笑了一下:“现在你知道孔雀的羽毛为什么有那么多花纹了。”
何已知惊恐地想起抚摸雁行腰间时那些密密麻麻的突起的线,他以为那是纹身的痕迹。
“很多次我都想,直接刺进心脏算了,刺进去就不会痛了,阻止我那么做的念头就是:不能放过你。我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地在我到达不了的地方快乐。”
“我忍受住了这一切,活下来。然后终于有一次,命运站在了我的身边,让我重新遇到你。”
“所以我接近你,帮助你,勾引你,为的是之后可以报复你,折磨你。”
“我想让你在最快乐的时候跌入地狱,不这样,你没法品尝到我痛苦的一丝一毫。”
雁行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