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上楼的时间,李承逸点起一支烟平息心里的波澜。
宁好推门进,他就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
她今天穿黑色高领毛衣,武装到脖子,衬得皮肤更白,像个禁欲的修女,他脸上瞬间闪过失望。
宁好没有坐,靠门随意站着,手背在身后,还搭在门拉手上,仿佛自带一键逃生系统。
他倚着桌,和她隔着整间办公室,装绅士地保持距离,无奈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遵守诺言,不会搞突然袭击吓你。”
宁好肩头松了一点,嘲讽:“这次诺言能管几天?”
“你说几天就几天。”他又笑得更加阳光开朗,带点笨拙地说话,装得无辜又纯情,仿佛之前那些没分寸的突袭只是小学鸡的整蛊、恶作剧、两小无猜的快乐打闹。
宁好白他一眼,恶狠狠地说:“好歹坚持到婚礼吧,新郎官?”
他脸垮下来:“能不能别提这个?烦!”
“你能做我不能提?”
“你知道我是为了贷款,这破事儿搞得像卖身似的,哪个男的能喜欢?硬不起来。”
这个“硬”可以理解为强硬,也可以理解成别的意思,一语双关。
宁好不乐意接这话从文字上让他占便宜,一板一眼开始谈公事,用的也是“两小无猜”那腔调,撒泼耍赖的。
“诉苦别找我,回家找妈妈去。我要郑昱聪,快给我郑昱聪。”
“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星美挖的项目经理先来我们这儿做工程经理。二姐说你不让往孙胖子那边塞,那我自己要用。”
李承逸想起来了,那个人,翻来覆去查过好几遍,没什么特别,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他和宁好可能存在的过节。
“你干嘛老盯着这个人?那么大年纪,长得也不帅。”
“是啊,那你吃什么醋?这也防那也防。贷款拿到了,爸爸怎么可能不四面开花扩张拿地。不提前做准备,把人放眼皮底下考察一下,难道指望孙胖子?我给你的建议一个也不听。”
“啊好好好,”李承逸捂着耳朵笑起来,根本没当个正事,有种她要就送她礼物的宠溺调调,“你招吧考察吧,你讨厌孙胖子,姓郑的也可能讨厌你,你自己当心点,出事及时找我,行吧?”
果然他这么理解,认为孙胖子顶了自己,自己顶了郑工,有条记恨链。
宁好达到目的,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他意犹未尽,又故意调戏:“这就走?看看腿。”
宁好瞠着眼睛回过头。
他嘴上便宜得逞,得意地舔舔唇:“肌肉拉伤好了吗?”
“油腻!”宁好顺手关了门。
孙国栋解决了麻烦,又开始他的老本行——搞关系。
王珠江眼下榨不出什么,要吃紧一段时间,孙国栋盯上了土方单位。
做土方的是金越那边的队伍,工作看起来简单,就是把工地上挖出来的土一车车运走消化掉,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和拆迁相似,一般都是本地地头蛇才做得下来。
孙国栋想到,这项目除了云上,合作单位还有金越。发展一些金越建工的人脉,对他在集团站稳脚跟也有好处,要是这一步提前做了,平场的合同就坑不到他。
跟金越的人喝过几次花酒,玩到一起,果然就打听到一些内幕。
宁好负责的南边地块拆迁的时候有个难搞的钉子户,非说自己家祖上是大户,地底下深埋着宝贝,三兄弟穷得叮当响,最小的还是赌鬼,要真有宝贝他们掘地三尺也挖出来了。当时无非是仗着家里男人多装疯耍横想抬价,给他们的拆迁款也确实多算了一点才成功打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国栋琢磨,万一是真的呢?如果运气好,挖出一两件古董,小几十万,大几百万,都是有可能的。
只恨那块土不在自己地盘上。
不过工地晚上也就那么些人值班,不能开工,管事的领导不会在。
孙国栋生了歪脑筋,搞定对面工地几个人每天悄悄挖一点,就能赌个运气。
还没说,没过几天,他那绰号“飞机”的内线兄弟就连夜汇报,那家地下挖到两个瓷瓶子,孙国栋正在外面应酬,急奔到工地上去看情况,瓶子已经被他们搬到地面上搁着。
一对瓷瓶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有些年份,只可惜有一只碎了一半,价值必然大打折扣。
孙国栋心疼得龇牙咧嘴。
飞机说:“这不是我们铲碎的,快碰到的时候我们都特别小心,戴手套扒拉出来的。挖出来已经碎了,其实你仔细看,这儿、这儿,看起来没碎其实也碎了,被修理过。”
孙国栋借着昏黄的照明灯仔细看,还真有几条细纹,虽然价值打了折,可真实度大大提升,如果不值钱,怎么会这么精心修复,再深埋地下?
孙国栋兴致勃发:“太好了,这八成就是我那朋友奶奶辈的嫁妆之一,他看见肯定要高兴坏了。再往下挖,说不定还能挖到更多!”
孙国栋自己只有小学文化,不懂这些艺术品的价格,又怕是什么值钱的孤品,贸然拿出手,鉴定为文物,被国家收去。
他神神秘秘把瓷瓶包起来,让张康成找渠道低调地先鉴定一遍。
张康成还真访到那么一位专家,东西送过去,隔了一天就有了消息。
张康成回话:“专家粗略瞧了瞧,孤品倒不至于,既有可能是清末的古董,也有可能是民国仿古的件,那价格可能差十倍,不过至少也值十几万的。他说要多找几个朋友帮忙看,分析那个什么粉彩什么工艺属于哪个流派,好具体到什么时间出产的。”
孙国栋把心放回肚子里,喜上眉梢:“你让他看,慢慢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