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容前来退婚后,没两日,便让人送回了当初他带去江宁郡贺她及笄的贺礼,而她说送他的那些衣裳布匹,就与江盛的赔偿抵了,自此一笔勾销,既然是一笔勾销,她送他的那些衣裳,他虽然没如她一般给她还回去,但也没再穿,都让人收了起来。
如今他的衣裳,都是他祖母或者她娘给他置办的,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穿惯的寻常料子。反正衣裳这种东西,什么样的都是穿,他并不是多在意。
但今日,再伸手拿这衣裳,他却又想起那些被他搁置的衣裳,若他也乐于退了她的亲的话,那么苏容想要一笔勾销,他应是极乐意配合到底的,衣裳折价,直接扔掉,然后给她银子,没穿的布匹给她退回去,一两一钱都要算个清楚,但他就是不想跟她一笔勾销,哪怕退婚了,也不想,所以,那些衣裳,就是不扔掉,布匹也不退她,他就是要留着。
但她如今与夜归雪……
他却又不能在明知道不合适的前提下,再将她送的衣裳穿在身上,或者穿去给夜归雪看,那样太没品行了。他做不到。
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除了无能为力,还能做什么?
周顾不知道,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架子上的衣裳拿起来,慢慢地穿在身上。
国公夫人听说周顾回来了,立马来了霜林苑,她来的时候,正好周顾已穿戴妥当,从净室出来,她看着他,关心地问:“怎么一夜没回来?就算案子再大,也要注意身子骨,如今马上就入冬了,寒气入体,万一染了风寒,这一冬都会时不时闹病。”
周顾点头,“我知道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忽然想起,金秋府中做秋装时,因周顾从江宁回来带回了一大堆衣衫布匹,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有了,那么好的料子,故而她给府中制新衣时,没再做他的,苏容退婚后,她因为周顾每日的状态不好,担心他的情绪,便忽略这件事。
苏容送他的那些衣裳,没见他再穿,想必已收起来了,自然是不会再穿了,他如今要换厚一些的衣裳,好像还只能穿去年的旧衣。
她心下一疼,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周顾,“是不是旧衣没浆洗,你没有换洗的衣裳?娘这就让人给你做,连夜赶工,明日就能做出来两件先穿着。”
周顾抿了抿唇,不答他娘的话,而是问:“母亲,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跟苏容在一起了?”
国公夫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也没法摇头或者点头,只能看着他。
周顾坐下身,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我今儿回来时,遇到夜归雪了,他去沈府找苏容了,大约是两人有约。”
国公夫人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出身护国公府引以为傲,一直以门口的那块牌匾,以父亲叔伯们战死沙场为敬,我从来都觉得,鲜血白骨累累功勋下获封的这煊赫门庭,身为护国公府的子孙,我享受其荣耀,理应背负其责任,让其一直屹立,不被倾覆。”周顾捂着脸不动,只唇角抖动,“但是娘,我不是嫡长孙,有大哥支撑门庭还不够吗?还要我,也要做个肩负门楣重任,开辟护国公府新门庭,然后把自己写进青史里的活死人吗?为了这个,我以后每日煎熬,不敢行差就错,不敢任性妄为,而眼看着我喜欢的人与别人双宿双飞而引以为憾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