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熙道:“那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啊?”他还没有抱怨呢,公孙佳这儿先来了。
公孙佳道:“遇到了乐陵侯他们。”
章熙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说:“哦。”懂了。
懂了之后就与公孙佳说起了雍邑,章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干得不错!”做工程就要朝廷拨钱,这个是肯定的,还有征发。章熙根据规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没有挑公孙佳的刺,因为计划做得很完美。但是章熙心里给公孙佳留了余量,按照他的经验,凡做工程的,最后大抵都会超出点预算。
整个工程做下来,直到公孙佳现在回来,它没有超支!没有向朝廷再多要钱。真是让人喜极而泣!这省下来的钱,章熙就能另有用处了,起码他立后、立太子典礼的花费可以不那么局促了。
公孙佳道:“要也是向户部要,还不是我的事儿么?”
一句话将章熙逗乐了:“看来以后有工程要让户部去做了。”
公孙佳道:“您有什么工程,如果不是太紧急,还请等雍邑营建完再说。国家才恢复了些元气,不大经得住太多的工程。雍邑臣会更加上心,力争不让它花费太多,如何?”
章熙叹道:“不要这么慌张!倒像是我要故意为难你们一般。”
公孙佳道:“您有烦心事?”
章熙却懒得提江平章,他要说的是:“领了雍邑的事也不要躲懒,就要立太子了,你对太子有何看法?”
公孙佳问道:“陛下要立谁?”
章熙瞪了她一眼:“装傻?”
公孙佳道:“立嫡立长的,您先定下来,咱们再说?”
“自然是立嫡。”
公孙佳道:“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秦王有举止失措的地方,多半也是因为心中不安。待他的心安定了下来,做事也会更稳妥的。”
章熙道:“他不像我,自幼长于军旅,他于兵事不过是纸上谈兵,以后愈发难有机会上阵。但是该知道的他得知道!我要为他选文武师傅,文,我已经定下了,武,你看谁合适?”
公孙佳想了一下,道:“您又不用把他养成个将军,要的是统观全局、知道用人。要一个敢对他说实话,又熟悉军旅的人。这个人还要对全国兵马心中有数……朱太尉!”
“他?”
公孙佳道:“他是最合适的。”
“你呢?”
“臣不如朱太尉!”公孙佳忙说,“臣才打了几次仗?经验不足,对天下兵马的了解也不深。文牍上的事情倒是明白,终也脱不了纸上谈兵的嫌疑。”
见章熙还要说话,公孙佳又添了一句:“我没吃过亏呀,从来都是大军压上。老人家们都吃过短缺的苦头。顺风旗谁都会打,以势压人,不用教秦王都能会。不利的时候不慌不乱,设法度过难关才是最该学的。您说呢?”
章熙沉吟良久,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说:“唔,总要过几个月才能定下来。你先回去歇息,好好安慰你外婆,她很想念你。”
“是。那乐陵侯他们……”
“罢了罢了,你既回来了,你看着他们,我不管了!”
“那书就甭抄了吧,浪费笔墨,他们也学不进去。我想法子,实在不行就打发去雍邑挖土。”
章熙笑道:“好!你只管收拾他们,不要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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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且不能就回家,她先去政事堂见了霍云蔚等人。今天延安郡王终于给自己抠了一天假,回家玩儿去了,霍云蔚与江平章都在。
霍云蔚脸色极佳,笑道:“又瘦了一点,回来阿姐该心疼了。”他说的这个“阿姐”指的是钟秀娥,都是老贺州的二代,章熙、霍云蔚、钟秀娥等人也是兄弟姐妹相称,十分亲切自然。
公孙佳道:“陛下说外婆,你说阿娘,可见我回来之后要被她们喂成个胖子了。”
“胖点儿好,你就是太瘦了。人呐,要壮!”霍云蔚伸指点了一点。
江平章的表情就不太美妙,等他们寒暄完了,问道:“知道纪宸死了吗?”
“是。哥哥说了。”
“怎么看?”
公孙佳道:“可惜了。他其实很有些天赋的。”
霍云蔚瞪她:“都说你品评人物公道,你还真是公道啊?对纪宸也不肯说一字不是。”
“因为他死了。”公孙佳说。
“你是同意纪宪一扶灵返乡奉养祖父?”
公孙佳道:“不同意。”
“哦?”霍云蔚乐了。江平章有点不快:“你为什么也这么看呢?人纵有千般不是,大赦没有赦回来,总要落叶归根吧?好歹是功臣。这要让天下人怎么议论朝廷,怎么议论陛下?人的口是堵不住的。”
“我怕他们回来再作死,我会忍不住动手的。到时候岂不是又要犯杀戒了?”公孙佳是绝不信纪家人会老实的,纪家最稳重者如纪氏姐妹也在筹划着让自家侄子返京。血缘亲情摆在那里,为了亲人,会不会再谋求更进一步?公孙佳以己度人,怎么也想不出纪氏老实的样子。
她说:“纪氏党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旦回来合流,又是一桩麻烦事。这里没外人,咱们就实说了吧,已经结了仇了,只有远远的打发了、让他们对大家都没有威胁了,这事儿才算过去。它还带着刺儿,再硬往人眼睛里搡,您说,我是撅了它呢,还是烧了它?”
霍云蔚一拍掌:“妙!死了的可以回来,纪宪一想回,就先死!自贺州起兵,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就他姓纪的金贵吗?他金贵在哪儿了?”
公孙佳道:“霍叔叔,话不是这么说的。”
霍云蔚心情不错,笑着说:“好好好,不说,不说。”
公孙佳对江平章道:“功是功,过是过,纪宸毕竟曾经有功,抛骨他乡确实凄凉了些。您看,要不这样,我记得两位王妃的母亲随着纪宸远行的,纪宪一不回来,让她们扶灵回来,如何?眼下又是立后、又是立太子,这两件大事还不够您操心的吗?孰轻孰重呀?”
霍云蔚要阻拦,被公孙佳按着手臂,轻轻按住了。江平章叹息一声:“确是储位更重要。”得保证这两个大典的顺利进行,不能添堵。